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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鼓夺地风(四)

    “他说什么?”

    鼠眼男还没回神,袁蚯离得远,听得不甚清晰,另几个丙级耳朵如同摆设就更别提了。一行人中却是郁问樵属离得最近的,他翻译道:“找阵眼,活的。”

    闲话归闲话,甲级开口说的话听进地风耳朵里是一点都不怀疑,几个丙级地风一点不含糊,立马就行动起来,在附近搜索活物。

    排除最多的植物,此处就数飞虫最多,可谁也没听说过拿虫子做阵眼的呀,如此大的迷阵,阵眼怎么着也应该是个大家伙才对。五个丙级地风摸索了半天,见到最大的活物是条一米长的小青蛇,其次是两指长宽的蚂蚱。

    他们抱团行动,都不敢走出去太远,每走几步就得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还在不在,然后舒一口气,提着心吊着胆继续找阵眼。

    这里的树像是会动一样,处处一样又处处不一样,让莫非榆想起了电影里会移动的迷宫。

    她倚在一棵大树上,挥手扇走热气,无忧突喊一句:“小心!”

    莫非榆正欲抬头看怎么一回事,就被郁问樵一把拉了过来。

    那棵大树上盘着四五条蛇,最粗的堪比一个精壮成年男子的大腿,三双眼神冰冷散发幽光,嘶嘶吐着信子盘旋而下。

    莫非榆头皮发麻,她该怎么谢谢两位恩鬼恩人才好。

    袁蚯闻声越步提刀砍去,几刀下去便削掉两条小蛇的脑袋。剩余的三条大蛇很是灵活,错位一扭便躲过刀刃盘了上去。

    “是阵眼吗?”鼠眼男跳跑着赶来。

    “别废话,先杀掉再说!”袁蚯急喊。

    那三条巨蟒游动速度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尾巴,勾住脚踝将人拖拽而行,转眼就将鼠眼男缠了起来。

    林中又赶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丙级,他朝大蛇扔出几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冰冷的蛇皮表面豁开一两个细小的伤口,大蛇张开尖牙伸长脖颈一个突刺冲到腰圆丙面前。袁蚯见状蹬步挥刀,在大蛇身上留下一道刀痕。灰黑鳞甲下暴露出粉色血肉,大蛇只得放弃猎物,在腰圆丙手臂上留下两个浅牙印便怒目一呵,快速缩了回去。

    腰圆丙临危不乱,攒攒拳头同袁蚯合力救下鼠眼男。三人费力十数回合才将三条巨蟒击杀,青翠的草地上飞溅鲜血碎肉,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其余人跑过来就见鼠眼男瘫倒在血地之中,有人呜嚎着跑上前跪下大哭,鼠眼男呸了一口血在那人身上,连着大骂好几句晦气。

    “还以为这几条蛇是阵眼,”腰圆丙级抹掉手臂上的血痕,道:“那这棵树会是阵眼吗?看上去有几百岁了吧,跟屏公墓建的时间差不多。”

    袁蚯正有此意,抬手就是一刀,接着在树干上留下一道不痛不痒的刀痕。

    这可不妙,若是此树是阵眼,想要毁掉它,用砍的用烧的都起码要花大半天时间。找个墓门便要花这么多时间,说出去她这乙级还做不做了?

    袁蚯对着树发愁,杂乱的思绪忽然被一个温柔男声“那块石头是不是在冒烟?”的话调转视线。

    确实在冒烟,难道石头是阵眼?

    可甲级说阵眼是活的......

    袁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叫腰圆丙级搬起了石头,在下面发现了一颗画着符文的纯白蛇蛋。

    地风们围上前,眼神喜悦,齐声高呼:“阵眼!”

    石头冒烟是因为郁问樵弄了一点蛇血和其他东西滴到了石头上,蛋上压了石头也是拜郁问樵所赐,否则谁家父母会在自家宝贝蛋上放一块石头?这一切在三地风与巨蟒缠斗时,他便在莫非榆疑惑的眼神中做完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郁问樵的解释是,如果直接发现阵眼,会把自己推上浪尖,容易成为肉中刺眼中钉;但若是不这样做,那蛇蛋位置隐秘,上面又被贱了大块血肉,地风找蛋定要花一段时间。

    打碎蛇蛋,九人延西南而行,很快便出了树林,走到丘中小盆地。

    远处坡脚,一尊巨大雕像赫然端坐之上,放佛这片土地的主人,傲视审判每一个闯入者。

    九人慢慢走近,能看清那雕像轮廓时,袁蚯停下提醒了一句,其实主要是对莫非榆和郁问樵两个外行说:“从现在开始,不要直视任何有眼睛的东西。”

    这镇墓兽高四米有余,人面鹿角长耳,披铠甲,掌长戟,造型奇特。头面经风吹日晒,涂漆掉色,混杂一起,使得本就青面獠牙的面目更加猖狂诡谲。

    既是人脸,自然有眼,而且镇墓兽的人脸上有三只眼,雕刻得活灵活现,仿佛有光。若是底下的人抬头瞧上一眼,便知道它的眼睛生动得.......能跟着人动。

    莫非榆和郁问樵很听话,自袁蚯提醒了那一句,两人便低头只看路,两眼不看地上事,只靠耳朵辨别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应是靠近镇墓兽之时,队伍末端有人在细声讨论,大概是在说头一次见立在墓外的镇墓兽,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听声音像是那个碎嘴丙级,他旁边那个地风也是想看但不敢看,两人嘀嘀咕咕,做了半天思想斗争,等绕到镇墓兽背后,终于是鼓起勇气。

    “从背后总不能看到眼睛吧。”碎嘴丙边说边抬头。

    镇墓兽尾似狮,背似虎,铠甲上鱼鳞甲片雕得极为细致精巧,隐约还能从污垢下看到一点暗淡的金漆。再往上便是后脑,只是奇怪,这镇墓兽居然......脑后也有一张脸......

    碎嘴丙双目失神,口水还没咽下去,喉结卡在中间,嘭声倒地。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都谨记地风信条,带着疑惑往前走。走在最末的新丙刚和碎嘴丙讨论完,就听见这么一声,身边人就没了;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抱着头穿过队伍,朝墓门冲去。

    墓门在镇墓兽背后不远处,大大方方立着,丝毫不怕有人闯入。新丙闷头就冲,眼看着就要撞上墓门,也是赶巧,那门竟自动开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眼就踏入了门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身后七人接二连三也进了墓,石门重重合上。五个地风熟练地拿出特质油灯点亮,门内是深长不知去向的墓道,青苔石壁,吸入的空气湿腻又阴冷。

    袁蚯提灯检查人数,看到最后面的甲级时,恍然觉得他草帽下的半张脸在油灯的照耀下紧致光滑了一些,不过手依旧没在宽袖里不漏寸肤。她跟着师傅见过一些甲级,都不似这位身上空无一物,不光是油灯,连个桃符红绳也没有。她猜,或许是走野路子,有极强的运气傍身,才评上的甲。

    走野路子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极少,通常需要极高的天赋才能行得通。比如刚刚那位抱头横冲的新丙,本名霍有辰,代号朝阳,一个月内仅下了四次墓,便从最底层的丁级评上丙级,全靠他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命中克阴。普通墓里的东西一旦靠近他,便会觉得周身如炙烤一般。

    所以胆小是胆小,但他有用,有用的人在地风队伍中才会被人保护。

    朝阳手中的油灯瑟瑟发抖,如同他的人一样。他眼神飘忽,嘴巴哆哆嗦嗦,“碎嘴丙看......看了镇墓兽......”

    没想到那人真叫碎嘴丙,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清楚。

    这事儿袁蚯一猜就准,不过她并不在意,顶多是进墓的人数不太合预期罢了。地风一行向来生死由命,这点小自然不值得她不多分心,于是扭头提灯在身前,继续往里面走。

    墓道直来直去,越走越窄,墙上地面湿滑一片。霍朝阳在几个地风之中资历最浅,扶墙摸了一手油滑,然后摔倒在地,又摔了一屁股湿腻,一条道走下来一身衣裳只剩胸口处尚且干净。

    不知走了多久,五盏油灯的光亮已经有些发昏。墓道出现分叉路口,左右两边加上他们走来的这条,形成一个“T”字。

    八人选了左边的路口一起走,没多久又从刚才没选的右路口走回来,四下了然,这是一个回字甬道。

    袁蚯环视一圈,吩咐道:“再走一遍,我们三个摸右墙,你们四个摸左墙,注意脚下。”她口中的七个人自然不包括请不动也不敢请的甲级。

    莫非榆看到朝阳那一身脏,内心是极度不愿碰墙的,心里一早就在祈愿千万不要有贴在墙上,或者需要爬在地上找机关的环节。这下可好了,反向祈愿成功。

    青苔本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但湿软毛茸的触感搭配墓穴回廊,那感觉就彻底不一样了。

    回廊墙面留下深浅不一的指痕掌痕,第二圈下来七人都没有摸到特别的物体,脚下也没有突出或凹陷的地方。

    反正回廊还能走回来,袁蚯便想自己去找一遍。可是没走两步,她便感觉地上似乎有东西,以为是机关,她蹲身抹开地面的青泥秽物。

    金丝勾线,翠羽添中,中间镶嵌一颗苔藓玛瑙,为点翠点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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