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西区和宝俊县交界处，有一条河叫北江河，担负着全市饮水和周边农田的浇灌任务，是我市的主要河流之一。

    北江河的上游有一条支流，这条支流的发源地叫山顶村。山顶村南有条小路，路边的一片水塘是北江河的源头之一。

    此刻，我们刑警队技术科全体人员正站在这个水塘旁边。水塘里漂浮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一片水草。

    两小时前，刚到市局的祁恒和凌奕还没有坐下休息一会，就接到报警电话，报警称：山顶村有个小孩儿在水塘里抓鱼时发现了一个大袋子，闻起来臭臭的，回家后和父母说了，他父母又和村支书老李说了，老李就报了警。

    “王一川，你去村里找根长竹竿，把那个塑料袋拨过来。”祁恒一边说着，一边在岸边走来走去。

    村支书老李安排了一个村民带着王一川去了村里，须臾便带回一根长长的竹竿。

    竹竿刚好能触及那个黑色塑料袋，王一川小心翼翼地拨动着，那塑料袋慢慢向岸边靠近。

    快到岸边时，祁恒和王一川、宁俊明三人挽起裤腿下到水里，把塑料袋拽上了岸。

    黑色的塑料袋上挂着混浊的水珠，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周围的村民一下子后退了10多米远。

    “李书记，让村民们先回家吧。”祁恒对着村长李书记说道，“暂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

    “散了吧，散了吧！娃也快放学了，都快回家揍（方言，意为‘做’）饭去吧。”李书记一吆喝，村民们陆续离去，有些人还不断回头张望。

    喜欢围观，是人的一大特色。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一个人驻足观看，很快就能变成一群人围观。

    王一川先对塑料袋拍照。这是一个黑色垃圾袋，展开有一米多长。塑料袋上已经有几个小的破口，隐约可见袋内物体呈灰白色。

    “叶蓝，你看袋子里是不是人肉，是男的还是女的？”祁恒指了指塑料袋

    “是人肉。”叶蓝扒拉开塑料袋，一大块灰白色的肉呈现在我们面前。

    祁恒赶紧帮忙把袋子里的“肉”倒出来。那是一块人体的躯干，没有四肢，也没有头。毫无疑问，这是一起命案，而且是一起杀人碎尸案。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碎尸案是比较恶劣的案子。

    “叶蓝，尽快查明死者身份和死因。”祁恒看着叶蓝说道。

    “我知道。”叶蓝点点头。

    从外观上看，尸块是一名女性的躯干。

    王一川在旁边突然说了句：“看来，首先要考虑情杀了，很可能是见色起意。”

    叶蓝摇了摇头：“也不一定，仇杀和情杀都可能出现毁损死者□□官的情节，不过这个嫌疑人肯定是比较变态。”

    夏天的苍蝇嗅觉非常灵敏，很快便有一大群聚集过来，嗡嗡乱窜，一有机会就迅速落在尸块上。

    口罩根本挡不住刺鼻的气味，只能起到精神安慰的作用。防毒面具或许能抵挡部分气味，但戴上后会十分闷热。

    打开死者的胸腹腔，肋骨未见骨折。尸体内脏高度腐烂，很多死亡征象已经无法识别。

    打开死者的胃，胃里充满了半流质的东西，已经无法分辨具体是什么食物了。

    按照常规，祁恒带人提取了□□拭子。因为尸体已经腐败，血液不一定能做出DNA，所以还特意剪取了一块肋软骨。

    为了推断死者的准确年龄，叶蓝提取了耻骨联合，准备进行进一步的尸检。

    初检完毕，祁恒带领大家开会“初步看来，这是一起杀人碎尸案。受害人是一名女性，年龄和身高不明，死亡原因不明，死亡时间应该是餐后两小时，距今两周左右。”

    这是一起棘手的案子，死者身份不明、死因不明，侦破难度很大。

    祁恒讲到一半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赵桥村也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赵桥村距离山顶村不远，一样的黑色塑料袋，一样装着尸块，只不过这些尸块的数量和部位不一样。

    塑料袋里倒出了8块尸块，初步看这些尸块都属于四肢，分别从肘关节或膝关节处断开。

    叶蓝对这些尸块逐一进行了测量和检验。然后告诉祁恒，这些尸块和之前那块躯体很可能来自同一个人；但，并不能排除死者有两人或两人以上的可能。

    回到局里，顾不上吃午饭，祁恒赶紧去了法医室，就见叶蓝正把锅添满水放在电炉上，把从躯干上取下来的那块耻骨联合放了进去。

    王一川一愣“叶姐，你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熬汤吧？”

    “想象力挺丰富呀！”叶蓝冷冷的说，“和熬汤差不多，这叫煮骨。把骨骼上附着的组织煮烂后剔除，耻骨联合面的特征才能更加明显地呈现出来。耻骨联合位于骨盆正前方，根据耻骨联合面的特征可以推断出一个人的年龄。”

    很快，实验室里热气腾腾，一股臭味扑面而来。煮骨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祁恒决定轮流去吃饭，留人守着锅子，不断往锅里添水。

    快傍晚时，叶蓝给出了尸检结果，DNA检验结果出来了，所有尸块均属于同一名女性死者。

    “差不多了，关上火吧。”叶蓝取出耻骨联合，用镊子把骨头上的组织都撕扯下来。叶蓝拿出纸笔，在纸上写着这块耻骨联合的一些关键特征。

    “这个死者看起来年龄不大。”叶蓝冷冰冰的声音响起“15岁左右！身高，根据之前测量的股骨长度，推算死者身高为150-160厘米！”

    “6月9日，在我辖区山岭村及赵家村河道内发现一具无名女尸，身高150-160厘米左右，年龄15岁左右。为尽快查找尸源，请各单位排查辖区内符合上述特征的失踪人员，如有线索，请联系王警官……”

    看到“失踪人员”几个字，王一川拍了拍脑门儿，猛然想到自己正好负责湖西区“两个系统”的录入工作。

    那段时间，省公安厅刚刚开始推广“两个系统”。

    凡是遇到无名尸体，就把信息录入“未知名尸体系统”；有到派出所报失踪的，就把信息汇总填入“疑似被侵害失踪人员系统”。

    这两个系统并不是孤立的，它们可以互相关联比对。

    无论是先报失踪还是先发现未知名尸体，都可以与另一个系统进行对比。

    假如信息比对成功，就可以确定未知名尸体的身份或者失踪人员的下落。

    王一川立刻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在“未知名尸体系统”中录入今天这个无名女尸的信息。

    将死者的DNA信息输入未知名尸体系统，与失踪人员系统进行比对，但没有比中失踪人员。这种情况有两个可能：一是死者亲属没有报案，二是派出所没有采集死者亲属的DNA信息。

    “两个系统”刚开始运行，有些派出所报送不是很及时，报送的信息也不是很规范，所以目前系统里的数据不是很多。

    王一川在失踪人员系统中输入“女性”进行查找，一共找到了6名女性失踪人员。

    其中一条失踪人员信息引起了王一川的注意：5月25日，城南街办孙家社区居民孙良到派出所报失踪，说女儿孙丹已经一天一夜没回家了。

    这个孙小丹恰好15岁，而5月25日到今天正好是两周的时间！

    “一川，干嘛呢？”白溪问。

    王一川立刻根据失踪人员档案里的联系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里传出一名男子的声音。

    “你好，哪位？”

    “您好，我是市局王一川，想问一下孙丹找到了没有？”

    “已经找到了，她自己回家了。”

    我略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女孩平安回家是好事啊！“找到了就好，我待会儿在系统中修改一下，您这个失踪案子就算撤销了。”

    “好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再见！”孙小丹的父亲似乎不愿多说话。

    时间已是晚上10点半，我关上电脑，准备回家休息，办公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宁俊明在推门进来的同时，向王一川喊道：“赶快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又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听到“黑色塑料袋”这个词，市局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它似乎已经成了尸块的代名词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在垃圾中转站发现的这个黑色塑料袋里，竟然装了一个人头！

    在灯光下，人头面部青紫色的皮肤发出黝黑的光泽，看起来已经是“巨人观”了，面容无法辨认。枕部扎着一个马尾辫，头发长30厘米，符合女性特征。

    给大家科普一下什么是“巨人观”。巨人观，是尸体高度腐败时出现的一种尸体特征。

    人的生命终止后，寄居在人体内的腐败细菌由于失去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滋生繁殖，并产生大量腐败气体。

    这些气体会在尸体内迅速充盈，随即出现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并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四肢增粗、阴囊膨大等诸多尸象。整个尸体膨大像巨人一样，所以称为巨人观。

    巨人观的出现意味着尸体进入高度腐败期。一般来说目前这个季节，出现巨人观需要两周左右，当然，也要根据周围环境状况进行具体的综合分析。

    祁恒用手触摸这个人头，手上传来滑腻的感觉。那是头皮腐败后的特有感觉，像是充满了气泡和水。

    根据对垃圾中转站工作人员的询问和现场监控视频来看，这个装着人头的黑色塑料袋是傍晚一辆垃圾运输车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