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个星期后,周倩倩搬到了严润民家小区的另一栋。

    在2013年新年来临之前,一切尘埃落定。

    大年二十五那天,俩人回了婺镇。

    周倩倩久久地凝视着父亲的墓碑,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我会考上A大,我会有很好的生活。”

    周倩倩带严润民去了自己的家,自从父亲死后,她就跟奶奶从这里搬出来了。

    周倩倩拿出砖头下藏着的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

    他们穿过院子里枯黄的杂草,打开了正大门。长久没住人的房子充满着阴暗的气息。

    严润民站着客厅里四处张望,他奇怪地问:“这里怎么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能用的都搬到姑姑家去了,不能用的都卖了。这里只剩了一个空壳子。”周倩倩笑着叹了口气,“咱们走吧。”

    她把钥匙又放到那块石头下面,临走之前又回头看看,她感叹道:“这里不大,但有一个我的房间。”

    俩人又去往溪边去,一起拍了合照。俩人很默契地不提过去的事,拍了照就直接上了回市里的车。

    大巴车摇摇晃晃,周倩倩闭上了眼睛,她在回想,也在遗忘。

    严润民先送周倩倩去了租的公寓里休息,因为路上的时候,她就说自己有点累。

    他没回家,径直去了超市买菜。当他提着一大袋子菜回家,却见到了本该在美国的妈妈。

    严润民先是一惊,放下东西就走向沙发:“妈妈,你怎么回来了?爸爸回来没?”

    “哎,快去洗手。也不问你妈妈好不好,就知道问你爸爸。”

    “不用问,看你的气色就知道很好。”严润民大笑,跑去卫生间洗手。

    郑倚栀三天前就听严润民说已经让那个女孩搬走了,她虽然相信他的诚实,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她把所有事处理好,就买了机票匆匆回国,直奔这里。

    “晚上我订了周公楼,把那女孩叫过去,一起吃个饭。”

    “妈妈,你要干嘛?”严润民神色有些紧张。

    “我都听说了,那个女孩确实不容易。我还能欺负她?臭小子,妈妈有那么恶毒吗?”

    “我没那个意思,我马上就打电话给她。但是人家要是不太想跟咱们美丽的依栀女士吃饭,您也不能勉强是吧?”

    “就吃顿饭而已。”

    严润民从沙发上起身,慢悠悠晃进了房间里。他估摸着这时候周倩倩应该醒了。

    “倩倩,我妈妈回家了,想邀你一起吃个饭。今天坐了好长时间的车,你要是累了,就别去。我一会儿带饭给你吃。”

    “我还没说不去,你就给我找好理由了?”

    周倩倩并没有听说他妈妈的任何事,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还是决定去会一会。

    “我妈妈人挺好的,就是说话有点直接。你一会儿来了就知道。”

    周倩倩下楼时,严润民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郑倚栀坐在副驾驶,她透过车窗望出去,是一个缩在棉袄里的小女孩,脚步也虚浮浮的,眼神坦然又藏着几分怯懦。她心想:倒也算不上难看。

    待到女孩走近,郑倚栀摇下了车窗,她摆出一副温柔的模样:“你好,我是润民妈妈。你是周倩倩吧,快上车!”

    周倩倩被眼前的美人晃了眼,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用雍容华贵来形容都不为过。她有些紧张地开口跟郑依栀问好。

    严润民拍拍她的肩膀,为她打开了后座车门,把她往车里推::“好冷,快进去。”

    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诡异又冷漠。

    下了车,周倩倩就跟严润民走在后面。踩在云朵一样软的地毯上,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金色大厅,到处雕龙画凤,大气磅礴。

    上了二楼,进了中式包间,墙上挂着几幅国画,又有大大的屏风在一旁。

    周倩倩觉得自己就像宫女进了紫禁城!

    “妈妈,你今天可是大手笔啊!我都一年多没来这吃了。”

    郑倚栀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擦手:“那你今天多吃点。给她倒点水。你是叫倩倩吧?”

    “是,我叫周倩倩。”周倩倩点点头,她仔细地端详对面的女人。

    郑倚栀将皮草外衣脱下后,紧身的毛衣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金黄色的秀发随意搭在肩上,修长的脖子上戴着一颗钻石项链。美艳与气质并存,温柔与不羁兼具。

    她脸上端着三分笑,语气却是淡淡的:“听润民说你在一中读书,现在成绩很好吧?”

    周倩倩笑了笑:“谢谢阿姨关心,成绩一般。”

    “一看你就是在谦虚。在年级前一百吗?”郑倚枝追问。

    “在在这,人家刚考了个第七呢。”严润民感觉气氛有些奇怪,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了周倩倩的学习上。

    “平常学习很紧张吧?你长得这么可爱,跟阿姨说说,有没有男生追你啊?”

    “同学们都很努力,大家都是埋头读书。”

    “那就好,该读书的时候就要好好读书。不该碰的事不去碰,不该有的念头也不要有。一心读书才能读好书。”

    “阿姨说的对。”

    “妈妈,你是刚背了处世箴言才回来的吗?”

    “如果你再怼妈妈,妈妈就要喊你宝贝了!”郑倚栀佯装瞪着严润民。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严润民说完就捂住自己的嘴,大有一副再不开口的势头。

    “咱们女性,从女孩到女人,都很难按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一旦有点个性,有点算计都会被批评教育。我们要承受的后果往往比男性要小的多。”郑倚栀盯着周倩倩,女孩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她又继续说:“阿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最讨厌听大道理。你比我好点,还能听我说下去。”

    周倩倩笑了笑,转了话头:“阿姨你实在太漂亮了,您说话的时候那气质一流!我听你讲话的时候都看迷了眼。”

    “哈哈哈,谢谢你夸奖,阿姨都不好意思了。”郑倚栀掩面笑笑。

    周倩倩似乎在这上面天赋异禀,她知道严润民的妈妈这是在敲打她。她虽然是借了严润民的道才能继续读书,但也并不想图谋其他的想法。

    郑倚栀的心思本就细腻入微,而她在生活里又见过太多“凌霄花”,她很厌烦这些想要走捷径的小人。

    所以她绝对亲自回国看一看这个被苏云枝带来的女孩 ,到底是不是那类“凌霄花”。

    几番交谈后,她倒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终于放下心来。

    郑倚枝的工作很忙,私事也不少。第二天就坐上了回美国的飞机,尽管临近除夕,她也没回家看看父母。

    除夕那天,严润民跟往常一样,去爷爷奶奶家吃年夜饭。不过今年,他急急忙忙撩了筷子就赶紧回了小区,跟着周倩倩又吃了一顿。

    俩人吃过饭后,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两人对着《大城小事》哈哈大笑,在听到《春暖花开》时又感动不已。

    北方寒冷结冰的冬天,两个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在一起抱团取暖。这时候,他们都相信,未来会更好。

    周倩倩手里剥着杏仁壳,她问:

    “润民哥哥,你为什么不去美国过年呢?”

    “嗯,让我想想。可能得说很久。”

    “你说多久我都听着。”

    ……

    严润民的妈妈在生下他之后不久就去了加州,她在那里工作。后来她开了公司,又去了纽约,她的事业红红火火,却没有多少时间陪伴严润民。

    而他的父亲,也是这样。他一直都在哥伦比亚工作,既不跟妻子在一起,也不回国看看父母。严润民已经记不清他有多少年没回国了。

    俩个人好像一直都在忙,忙到严润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抛弃了。

    在他中考结束之后,他有一个超长的假期。他先是去了加州,然后又去了哥伦比亚。好说歹说,连拉带劝,让爸爸妈妈陪他去旧金山玩。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调和能让父母的感情变好,却没想到俩人会在酒店里剧烈的争吵,甚至引的隔壁的客人敲门询问。

    他告诉那个头发花白老爷爷,自己的父母只是在吵架,没事的。

    他永远记得那一刻站在门口的自己,无措、迷茫、害怕。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跟父母出去旅游过,也不想待在他们身边。

    “人在生气的时候,往往说的话都太伤人心了。而被伤害的一方往往也会用刀片一样的话来回击。”

    “是啊。有些话说出口就后悔莫及,却没有办法收回。”

    严润民笑了笑,看着周倩倩:“所以,以后有什么误会啊、不开心啊,一定要和我说。我们俩不要吵架。”

    周倩倩却不敢看他,她的目光停在阳台上。昏黄的路灯也照亮了大雪,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她在心里小声地说:严润民,对不起。

    俩人在沙发上一左一右地躺着,等待新年的到来。

    电视上的钟声敲响,2013年到了。

    严润民起身,掏出红包:“新年快乐,祝你万事顺遂。”

    周倩倩又些惊讶,“我又不是小孩子,况且红包都是初一早上给的。”

    严润民表情略微有些尴尬,他竟然忘记了这茬,想了一会儿,他强行解释:“现在就是初一,是新年的第一分钟。”

    周倩倩接过红包,她捏了捏,起码是几十张的厚度。

    内心有说不出的感动,她坐直,仰着头看着严润民:“那我祝你永远得偿所愿,长命百岁!”

    严润民捏了捏她的脸,“你这话怎么像是生日祝福?”

    周倩倩眼睛眨了眨,“同类性质的事物总是具有相似性。”

    “好了,不逗你了。等下我要去Le了。”

    周倩倩知道严润民跟几个朋友一起开了家酒吧,平时节假日忙的时候,他和几个朋友都会去帮忙。但是今天是除夕,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除夕夜还泡吧。

    “今天可是除夕,会有人去吗?”

    严润民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劳累,“虽然是除夕,可人还不少。我去那也是睡觉,又不干什么。”

    “那我陪你去吧,我从来没有去过酒吧。”

    “小朋友是不能去的。等你高考结束了,我再带你去看看。”

    周倩倩失望地点点头,随后联想起了一些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

    严润民在她旁边坐下,突然听到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但是并没有听清。

    他微微侧过身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周倩倩抿了抿嘴唇,“那个,那个酒吧里真的有人跳钢管舞吗?”

    严润民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认真地说:“有些酒吧会请演员来跳钢管舞。”

    周倩倩又问:“那你看过吗?我听说这些舞蹈很火辣。”

    严润民觉得自己有义务满足她的好奇心:“我看过。有些人觉得它是夜店里跳的一种性感低俗的舞蹈。但在我看来,钢管舞并不纯粹是舞蹈,它更像是一种体育运动,它需要很多技巧和力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不能盲目认同。”

    “我知道。世界的模样,取决于我们凝视它的目光。等我成年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严润民点点头。

    周倩倩躺在了之前的床上,听着外面关门的动静,她安心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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