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苏云枝一生都在奔波,葡萄牙、梵蒂冈、越南……每个地方都留给了她美好的回忆。

    但有一个地方,她在那里停留之后之后再也没有离开。

    那里,有长长的蜿蜒小溪、有高低起伏的山,有大片大片的农田。那里的人有好有坏,都渴望着平凡的幸福。

    似乎是春节过后不久,她受够了父母的催婚,为了逃避相亲,她早早地就去了那个她要支教的婺镇。

    不知道是几点,她从睡梦中惊醒,救护车的声音还没消散,比黎明的鸡叫声更早、更刺耳。

    她翻了个身:“不知道是哪个可怜人。”

    起床后,邻居告诉她,是镇上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喝多了,骑摩托车一头扎进了地里。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人都僵了。

    邻居大妈惋惜不已:虽说这样的事多着呢,可是这正过年呢,家里人怎么受得了啊!”

    她也点点头:“是啊,喝酒误事啊!”

    在代了一个学期的课后,初二一班的班主任要休产假,她就被推了去补这个空缺。

    苏云枝站在讲台前,把一大摞课本外脏兮兮的包裹拆掉,底下的学生七嘴八舌,唧唧喳喳。

    她敲了敲桌子:“好了,大家安静。现在同学们按名单上的顺序来领取课本,然后站在讲台上做个介绍。”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不少,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老师,大家都认识,有什么好介绍的,这不浪费时间吗?”

    苏云枝笑着说:“可是老师不认识你们啊。既然不想做自我介绍,那一会儿我点个名吧。”

    于是她把书分成四份,从前往后传。

    不过是传书这一小会儿工夫,教室里又炸开了锅。

    她的目光往下看,很难不注意到,在一群欢声笑语中有一颗紧紧低着的头。

    是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明显宽大的衣服。有些掉色,而且皱皱巴巴的一点型没有。

    待书传好之后,苏云枝拍拍桌子,开始点名。

    “周倩倩。”

    那个穿着皱巴巴衣服的女孩站了起来。

    “请坐”她拿的是入学成绩表,她顺着周倩倩的名字往后看,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她继续点名,心里想:家贫志不贫。是个好孩子。

    ……

    一节英语课后,苏云枝把周倩倩叫来了办公室。

    “周倩倩,刚才听你读音标,发音有点不标准。放学后再来我这里,我帮你纠正一下。”

    女孩听了这话,表情有些僵硬,她用手扯着衣服,脸有点红。

    周倩倩的声音细细的:“不好意思老师,我放学后得回家。”

    苏云枝微微皱了一下眉,她感到有些意外,她以为尖子生都会是追求进步的。

    她摆摆手,示意周倩倩离开。

    这一切都被正在旁边写材料的政教处书记听到,等到女孩离开,她立马跟苏云枝透露小道消息:

    “苏老师,你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这个周倩倩的家庭特殊,她爸爸就是前不久骑摩托车撞死的那个,她妈妈好像是生了她就死了。她现在就跟着她奶奶住,家里条件也特别拮据。这不,整个初一就她还没交学费呢。”

    苏云枝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张老师。多谢你告诉我。”

    她靠在椅子上,用手抵着太阳穴,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孩子,真是可怜啊!”

    放学之后,周倩倩片刻不耽误。

    她一路小跑,终于在六点前到了家。

    此时,厨房里是正围着餐桌吃饭的姑姑、姑父和奶奶。她只是路过厨房,进到浴室里,拎起一大桶衣服就往外走。

    她要去小溪那边洗衣服,现在时间不早了,她得抓紧了。

    太阳即将落山,严润民捂了捂耳朵,蝉鸣声此起彼伏,他的耳膜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

    不仅如此,树下的蚊子也紧紧包围着他。

    纵然是画没完成,他也待不住了。

    他收起画架,沿着小溪快步离开。

    突然,蝉鸣声和蛙叫声里闯进了一阵阵捣衣声。

    他寻着声音向前面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溪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捣衣棒敲打着衣服。

    他走近,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背影,似乎是个女孩。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洗衣服?”

    小女孩猛然听见有人讲话,吓得一哆嗦。

    她壮着胆子回头朝着声源处望去。在她斜后方两步路站着一个清瘦的、高高的男孩。

    她在心里笑了笑自己:也不想想,要是婺镇的鬼,干嘛要说普通话?

    她仔细打量他,目光先是看向他脖子上的相机,再是他肩上的画板,最后停在了他拎着的水彩桶。

    她用普通话回答他:“那边的石头也可以站人。”

    她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她左边的石板子,继续搓着手里的衣服。

    “我没有什么要洗的,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不害怕吗?”

    “我还以为你要洗呢。你不也是一个人。”

    “我是男孩,你是女孩。”

    周倩倩用力的锤了两下,“女孩怎么了,新时代女性不怕妖魔鬼怪!”

    严润民觉得这话有些搞笑。

    他把画板和相机放在小板凳上,自己拎着桶,走到了女孩刚指的那块地方,把刷子浸在了水里,看着颜料被冲掉。

    周倩倩斜着眼睛瞟了瞟旁边的男孩,她心里嘀咕:这个城里人,洗个刷子还不好意思吗?

    过了一刻钟,她用力把最后一件衣服的水拧干,拎着一桶衣服就转身走,她感觉到男孩也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在一个路口,她向左拐,他朝右走了。

    ……

    苏云枝此刻正在家里坐立不安,眼看天都要黑了,还没见人回来。

    今年暑假,她那忙于工作的哥哥依然没回国。她听说照顾孩子的人说,他这侄子自从旅游回来就日夜颠倒:白天在家里睡觉,晚上跑到酒吧里不知道干什么。

    这可不成,孩子虽然成年了。但是他年纪轻轻,老是去那种地方怎么能行!

    于是她和哥哥商量后,决定把孩子接到这远离闹市的的婺镇来。

    在她好说歹说,一番极力推荐下,严润民才勉强同意在他大学开学之前在婺镇好好待着。

    可她没想到,严润民自从来了婺镇,整日无事可干,天天缩在房间里对着个笔记本电脑捣鼓。

    她一向是个民主人,但也看不下去了。

    她直接收了他的电脑,推他出去写生。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实在不让人省心。

    这一画,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了。

    她下班后,左等右等,终于听见了敲门声。

    苏云枝连忙开门:“哎呦,我的祖宗!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严润民摸摸鼻子:“我的画还没画好。”

    苏云枝看着一头汗的侄儿,手摇着扇子给他扇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这里不比市里,十个路灯九个坏。你又对这不熟悉,天黑之前一定得回来知道吗?”

    严润民咕噜咕噜灌了一瓶水下去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姑姑你不用担心。”

    苏泽清撇撇嘴,“跟姑姑比起来,还不是小屁孩一个。”

    严润民无奈地点点头,“是是是,小屁孩明天一定早点回来。”

    “你呀,明天还去啊?”苏云枝接过相机放在柜子里,“你带着个相机还背这么重的画板,累不累啊?”

    “还好,就是有点饿了。”

    “那你快洗个手来吃饭。今天阿姨做了莲花烩鸭肉,是你喜欢的。”

    “我先把东西放好。”严润民换了鞋,拿起东西转身朝画室走去。

    苏云枝在学校旁边租了一栋小别墅,有一个主卧被她改成了画室,画室的衣帽间里摆满了各式的画具和乐器。

    严润民放下画具就去了二楼的房间,他涂了点药膏在身上,洗了洗手就下楼吃饭。

    桌上摆着五菜一汤,他只尝了一口,就摇摇头:“姑姑,这鸭肉太柴了。”

    “我的小少爷,你将就将就吧。那饭店吃多了也不好,就当来这里换换口味。”

    严润民不置可否,慢悠悠地盛了一碗汤,他拿着勺子搅拌却不喝:“姑姑,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教书?”

    苏云枝愣了一下,她回答:“没有为什么。”

    严润民没有再问,一口气把汤喝了。

    他那架势不像是喝汤,倒像是喝什么难以入口的苦药。

    另一边,周倩倩拎着一大桶衣服走到家里时,天已经全黑了。

    她气喘吁吁地走到院子里,奶奶的怒骂声就隔着门传来:“洗个衣服都磨磨蹭蹭的,真是个赔钱货!干脆死在外面得了。”

    周倩倩放下桶,默默地把衣服晾在杆子上。

    等晾好衣服,她走进厨房一看,锅里只剩下些烧的黑糊糊的锅巴,她沾了沾盘子里剩的一点点菜汤,狼吞虎咽地就吃了。

    周倩倩吃着尚有余温的锅巴,她心想:夏天就是好,什么都冷得慢。

    洗了澡后,她悄摸黑里走到偏屋的杂物间里,这里也是她睡觉的地方。

    她躺在硬硬的木板子上,用一块烟盒子纸壳扇着风。

    夏天夜里不好睡,一会儿就来几个蚊子。

    黑夜里,嗡嗡嗡的声音让她烦躁,可打蚊子实在是一件难事。

    毕竟蚊子是打不完的。

    好在,她很累。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睡过去,任由蚊子叮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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