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不是雨。”
那是你的眼泪，程瑶。
北清泽轻叹一声，在少女的身体一软，即将瘫倒在地上之前，迅速接住了她的身体。
少女的眉眼紧紧蹙起，嘴中呢喃着“不要伤害她们”。
北清泽俯身，冷白指腹轻轻揩去少女眼角一滴泪水，将她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那些鬼灵们没有魂飞魄散，她们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她们会喜欢的世界。”
阵旗骤然而起，在北清泽的操控间迅速旋转化为一道闪电。
虚空被他随意撕裂开来，那阵旗消失其中，再也不见。
竟然能徒手撕裂虚空，穿梭时空，即便是九州大陆的最强者都无法做到！
这北清泽究竟是什么来历？
涂清落满脸震惊。
却看见下一秒，北清泽抬眼，突然对着他和江清清的方向，薄唇微动：
“遗忘这一切，记忆篡改。你和江清清来百田村游历，发现这里怪物横生，携手作战中，你们一边打闹一边喜欢上了对方……”
“不，我怎么可能喜欢上江清清！”
“我才不会喜欢上涂清落这个懒鬼！”
两人剧烈反抗着，但是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被训化，再次睁开眼睛时，都是一片茫然，看到身旁的人，眼里有隐约的情意浮现。
而北清泽和程瑶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所有错乱的剧情和人，都会被他强制纠正回原点，从无遗漏。
北清泽额头轻轻贴上少女柔软的额面，凝视着少女额间的法印，怀念道：
“好久不见。”
她一直都是这样，从未改变，这样就好。
他抱着少女起身，拂尘化为一件厚厚的青袍，包裹着少女，落在外面的一缕黑色长发被他细心地敛进怀里。
随着他的走动，北清泽的面容一瞬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眉眼清俊，高马尾变成了一头顺滑的青丝，垂到脚踝，发间簪着一个展翅欲飞的青鸟发簪。
无边小雨润如酥，绵绵细雨落在肩头，在他逶迤的青丝间打了个转又滚落下去。
他低头，凑到少女唇边，听到少女的低声呢喃，忽而唇角轻轻勾起：
“你不喜欢下雨吗？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北清泽拂袖，指尖光芒闪现，朦胧雨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轮金色的骄阳。
一道彩虹出现在天空中，耀眼夺目。
藏在袖中的青色鳞片灼热发烫，冒着滚烫的热气，北清泽不再隐藏，恢复了溪行之的身份。
龙性善淫，千万年来难以发作一次的发情期就如此突然，尽管他努力在抑制，但是一触碰到程瑶的身体，他的□□就会放大数百倍，无所遁形。
他该拿程瑶怎么办才好。
溪行之轻叹一声，怀中抱着少女沉睡的身体，渐渐消失在原野中。
他走过的地方，干涸的龟裂土地消失，鲜花盛开，青草发芽，一片盎然春色。
*
后山，方雨紧紧护住身后陷入癫狂的燕云。于路举起金算盘，也站在身前维护着他们两个。
一时之间，北华宗几人和西清宗的人对立起来。
商玲：“于道友，我劝你们还是速速交出来受障气污染的人，不然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于路:“休想，我是不会抛弃我的同门师兄师姐的。”
方雨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挡在燕云面前。
本来以为于路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他会这么意气用事，是非不清，商玲对他有些失望，心中的恋慕也少了几分，只公事公办道：
“那就兵刃相见吧，动手！”
她对其他两个北华宗的人摆了摆手，示意道。
搏斗间，血腥气溅了脸。
只是骤然，风云突变，枯木逢春。
笼罩在燕云周身的青色雾气逐渐消散。
她的眼睛终于恢复了正常，手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方雨身上那被自己咬出的血窟窿，颤抖着手。
雨停了，天气晴朗。
*
“这是在哪儿?”
此刻，程瑶的识海中静静地躺着一颗灵珠，泛着五彩的流光，柔和温暖，流水一般，舒适。
程瑶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灵珠的滋润下变得轻盈起来。
她靠近了些，伸手去触碰，那灵珠散发出的光芒瞬间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程瑶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
四周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她矗立在街角，一阵悠扬铃声响过，对面那座占地面积很大的房子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女孩子，大都是五六岁的年纪。
为首的女孩子手里举着一面队旗，带领着身后一群小女孩穿过马路，嘴里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听起来很激昂。
人人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
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程瑶看见队伍中有个脸上带着小雀斑的小女孩。
“姐姐，我请你吃糖！”
那小女孩笑着把糖塞到程瑶手里，随后背着小书包跟随队伍蹦跳着离开，背影欢快。
“我们是小小的花朵，花朵蕴含着无限的希望。长大以后就是参天大树……”
阳光明媚，人来人往。
程瑶站在十字路口，打开手心，是一块泛着甜香的麦芽糖。
她抬眼看着那群快乐成长的小女孩们，只是看着，忽然弯下腰欣慰地笑，笑得流出了眼泪。
*
茂密丛林中，眼前是一座肃静高大的五角高塔，檐角飞起。
每一道朱红的门上都镇压着道道法力高深的符咒，防止内部的妖怪逃跑。
溪行之抱着程瑶，恍如进入无人之境一般，闲庭信步地进了锁妖塔。
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塔尖垂挂的金铃剧烈响着，有一道巨大的身影趁机迅速从他的身边逃窜出去。
溪行之眉眼一凛，在程瑶四周迅速布下了一层禁制，将她暂时放在了锁妖塔里，随后去抓捕这次的罪魁祸首。
锁妖塔只进不出，有他的禁制在，里面的妖怪不会敢伤害程瑶，反而是最安全的存在。
片刻，锁妖塔内，沉睡中的少女终于清醒过来。
她半坐在地上，身下是一件青色的长袍，很温暖，听见四周叽叽喳喳地似乎正在讨论她。
“就是她吗？”
“应该就是吧，看上去就很温柔，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扒了一下她的衣襟，没有恶意，程瑶抬眸，看见一只狐狸精正趴在她面前。一双狐狸眼提溜提溜地转，好奇地看着她：
“原来你就是那个疯狗心尖尖上的人啊，确实看起来挺温柔的。你看见没，锁妖塔里每一个角角落落都被那疯狗写满了你的名字，快给我们小妖怪们烦死了。”
“疯狗?”
那是谁？
闻言，程瑶眼中一片迷惘。
“疯狗就是疯狗啊？有什么不明白的。”
火红毛色的狐狸精舔了舔自己肉噗噗的爪子，不耐烦道，心里觉得人类真是麻烦，连他们妖怪的话都听不明白，也不知道那些愿意和人类谈恋爱的同伴是怎么想的，鸡同鸭讲吗？
他才一提起“疯狗”这两个字，其他妖怪就都鸟作兽散，迅速躲藏起来，直到发现没有那个身影出现，才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疯狗太可怕了！锁妖塔矗立这么多年，无数妖怪只要进去了就只能坐化等死。只有他逃了出去，还把落霞宗的人杀得了个片甲不留。”
“对对，强大到离谱，就是个疯子！”
想起那血腥的一晚，他们作为曾经为祸一方的大妖怪都心有余悸。
“所以，他为什么会那么惦记你啊。”
这样的杀神，实在很难想象他爱上人的模样。
程瑶越听越迷糊：“疯狗，究竟是谁？”
狐狸精疑惑：“你自己看喽。你不会把他给忘了吧？”
如果被自己深爱的人遗忘，那还真的挺惨的。
毕竟，他们都见过那疯狗为了爱人奋不顾身的模样。
程瑶抬眼，看见庄严肃静的塔内，遍布高深的符文。
玄木搭建的塔顶高悬，沉重抑郁的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四周那一面面黑色高墙上全都无一例外地镌刻着她的名字。
“瑶瑶！”
“瑶瑶！”
“瑶瑶！”
……
数不清的字迹密密麻麻，一笔一划，镌刻入骨，写满了锁妖塔内的每一个角落，上面隐约还有干涸的血迹。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黑暗中，一个少年血肉淋漓，苟延残喘地被层层锁链束缚着，咬破指尖，用鲜血染着石墙，昼夜不息，一遍又一遍写下她的名字，只为了不被天道设定好的剧情同化，忘记她的存在。
“阿坚……”
她茫然地念出这个名字，拨开云雾，脑海中少年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瑶瑶，你终于记起我了啊。”
幻觉中，之前一直陪伴她的少年笑着俯身去拥抱她，埋头在她颈窝，嘟嘟哝哝道：
“笨蛋瑶瑶，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可惜，我好想好想再看看你啊……”
*
只是短短几瞬，程瑶的脑海中突然走马观花一般掠过很多零碎的记忆。
“瑶瑶，我只有你了，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昏暗老街上，少年目光脆弱，紧紧拥抱着她，眼底是对她深深的眷恋。
“以后想猫的时候，就摸摸我吧。”深色宅门前，霞光满天。少年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柔软的发上，眉眼柔和宠溺。那一瞬间，两个人的影子在洁白的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我谢坚今日愿意和程瑶结为夫妻，白头偕老，永生永世不分离。”神佛见证下，少年的声音异常坚定，执起她的手，牵着她一起跪拜，每一次磕头都重得大殿内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虔诚。
风起叶落，雨铃作响。
“阿坚……”
分不清眼前的场景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心脏一瞬间痛的撕心裂肺，程瑶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的位置，嘴唇颤抖着，疼到全身痉挛说不出话来。
“阿坚……”
她的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胸口真的好痛，好痛，如同有一道锋利刀片在五脏六腑狠狠搅动！
她为什么会忘了自己曾经最爱的人？甚至忘记了曾经的誓言。
*
与此同时，锁妖塔外，溪行之抓住了这次在暗中作祟的罪魁祸首。
是一只猪妖。
猪妖巨大的身影被金色戒尺镇压着，不敢妄动，只嘴里不断求饶道：
“大人饶命！”
“是谁指使你使用寄生术的?”
溪行之眉眼之间都是寒霜，威压没有丝毫收敛。
顿时，那猪妖被震出一口鲜血来，只浑身猪毛耸立：
“我不知道什么寄生术啊。我只是看那些鬼灵可怜，就用之前从修士那里学来的一点阵法护住她们而已。”
忽而，猪妖想起什么来，嘴里断定道：
“寄生术肯定是之前那个魇族传授给百田村村民的。他跟我说，他们想利用……”
话还没说完，猪妖就突然七窍流血，毙了命。
溪行之迅速上前查看，这才发现这猪妖早就被人下了禁言术，一旦提到禁止说出的内容就会立刻死亡。
魇族?
这已经是第二次，他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种族的存在。
魇族常年居住在无生之地，这次来九州大陆究竟是想做什么？
想到之前在水面上看到的入侵者，溪行之的眉头轻轻蹙起。
除非是涉及到天道规则被篡改，不然人类正常的兴衰更替，种族之争，他作为执法者是不会随意插手的。
他兀自沉思着，心脏蓦然一惊。
糟糕，是程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