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蔓延成河。
几乎是看见那些小女孩鬼魂的瞬间，那些恐怖嘶吼的怪物们突然调转了方向，血盆大口中流着涎水，目光贪婪地盯着那些鬼灵。
“是寄生术。”
身后，北清泽缓缓开口道。
“用女孩们的尸体饲养这些怪物，怪物们可以孕育出胎果，人类吃了可强行转换孩子的性别。”
只是，北清泽没点明的是，寄生术是一种极其恶毒的术法，需要不断吸取新鲜人类的怨气与鬼气才能进行下去，且必须要那人被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亲手杀死才行。即便是死后，她们的灵魂也会成为怪物们的盘中餐，被吞噬撕扯，无□□回。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道被牺牲的祭品。
这种恶毒的术法是远古时期那些部落为了惩罚罪人而施行，早已被废除。现在居然会出现在百田村一个小小的村子里。
这其中，必定有人利用凡人的贪欲在背后兴风作浪。
只是不知，无故出现的障气是否与这寄生术同出一源。
北清泽垂眸，掩住了眼底层层思虑。
涂清落：“寄生术，那不是很危险？”
空气中，粘稠的血气几乎化为实质，令人闻了只想恶心呕吐。
尸体腐烂的气息无从掩盖。
他抬眼对着还站在原地不动的少女慌忙喊道：
“程瑶姐姐，你快退后！这些鬼灵身上的戾气很重，万一血性大发，会伤到你。”
几乎在涂清落脱口而出程瑶名字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有一道审视的视线狠狠刮过他的脊背。
在他身旁的江清清也戳了戳他的肩膀，疑惑问道：
“喂，涂懒鬼，你怎么会知道这姑娘的名字？”
如果没记错，今天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到这姑娘吧。
程瑶似乎听见了呼唤。又似乎没听见。
她安静地握着阵旗，反而又上前几步步，乌黑发辫垂在了肩头。
“小玉，翠翠……”
恶狠狠的鬼灵们对着她龇牙咧嘴，丝毫不欢迎她的到来。
程瑶抬手，从戒子空间里取出了很多毡帽。
各种各样的粘帽，毛茸茸的，五颜六色，点缀着各种各样的形状，可爱好看。
少女嘴角挂着笑容，眼角却是流着泪水的：
“不怕，这次不会再受伤了。”
“呲呲！”
小女孩们在这里埋葬了太久，被障气雾化，早已失去了做人的记忆，只剩下浑身戾气和杀戮的冲动。
离得近的对着程瑶张开血盆大口，作势要吞了她。
血腥气扑面而来，程瑶几乎都能感受到胳膊上冰凉的杀意。
没想到，临了，那鬼灵被一个突如其来冲出来的身影用脑袋撞开了，跌坐在地上。
女孩小小的身影挡在程瑶面前，拦住了同伴的攻击。
“姐姐……不怕……”
女孩的鬼魂很轻很小，虚弱至极，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了。
缺了颗门牙的嘴巴自顾自地说着安慰程瑶的话，手上焦急地比划着。
“姐姐，对不起……小玉把花环弄丢了…………”
“花环被他们……踩碎了……掉在水里……小玉……怕疼……”
她转身，看着程瑶，身影小小的，飘在半空中，断断续续地说道，手抚上自己的发旋，似乎那里还存在一个鲜花编织的花环。
小玉是被自己的父亲母亲联合溺死在水里的，程瑶感同身受，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窒息的痛感。
她抬手，轻轻抚上小玉的发旋，将一顶小小的嫩黄色毡帽戴在了她头上，上面绣着小小的金黄色雏菊。
程瑶温柔地笑：“没关系。”
小玉愣了愣，遗憾地看着帽子：“可是我戴不了……”
神奇的是，下一秒，那帽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发顶。
温暖一瞬间袭来，即便身体里的血液早已干涸殆尽，此刻小玉冰凉的手却温暖起来。
“姐姐，我好开心！”
她手抓着帽檐，魂体开心地飘来飘去。
其他的鬼灵望着她开心的模样，也凑了上来，向程瑶索要毡帽。
只是片刻，她的身边就围满了鬼灵。
在场其他人无不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有怪物想要趁机去偷袭，被北清泽一拂尘无声无息灭了个干净。
江清清：“她居然能净化鬼灵身上的戾气。”
处在人群正中央的少女浑身都散发着柔和恬淡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如同一颗被擦拭掉灰尘的珍珠，散发出莹莹光芒。
明明方才她还那样柔弱平凡。
北清泽看着少女的身影，沉默不语，只舒展怀念的眉眼泄露了他一丝浅浅的情绪。
“北道友，你有什么办法吗？这些怪物如何才能清除？”
片刻，程瑶将鬼灵们护在身后问道，眼前是虎视眈眈的怪物们。
只是短短几瞬，之前被他们杀过的怪物们又无限繁殖，数量成几何式增加，密密麻麻，围绕着他们。
闻言，北清泽平静地看着程瑶：
“办法就在你的身后。”
她的背后？
鬼灵们瑟缩着，躲在程瑶身后，藏的更紧，她们身上青色的雾气却沾染不了程瑶半分。
北清泽：“寄生术相伴相生，只要这些鬼灵不灭，怪物就仍然会不断增加，直到吞噬所有路过的人，吞噬整个百田村，甚至向外延伸。”
“程瑶，你要看着更多无辜的人受害吗？”
一边是生前饱受折磨的鬼灵们，一边是因为怪物而可能遭受伤害失去性命的更多人。
她该怎么选？
程瑶总觉得眼前场景似曾相识，却也无从回忆。
她回头，看到了小女孩们信任的眼神，里面是对她的亲近和依赖。
而怪物们恐怖的毁灭力同样也令她胆战心惊。
如果鬼灵不死，怪物就不会消失，那么将会有无数像鬼灵这样无辜可怜的人类被怪物撕裂吞噬。
手里紧紧握着阵旗，程瑶死死咬着唇，目光坚定：
“总会有其他办法的。如果没办法，我就自己创造办法。”
这次，她不会再茫然无措，只能任凭天意替她做选择。
“姐姐……”
一片寂静中，小女孩揪了揪程瑶的衣角，“我愿意祭阵旗。”
在小玉开口的瞬间，其他鬼灵茫然地盯着她，也齐齐点了点头。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如果是姐姐，我愿意相信你。”
……
程瑶：“祭阵旗？你们……究竟知不知道祭阵旗意味着什么啊？”
心里很难受，程瑶的嗓音已经嘶哑到说不出话来。
小玉点点头：“就是用魂体给阵旗炼化，可以让阵法瞬间威力加深。”
翠翠瞥了程瑶一眼：“我们已经死了很久了，见过的修士说不定比你还多呢？那个魇族就……”
翠翠的话音一瞬间戛然而止，像是想说又被什么强行封印了说不出来，只好作罢。
“反正不用担心，我们都明白后果的。”
“可是，会魂飞魄散的啊。”
程瑶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面对死亡却比她还要从容不迫。
“姐姐……”小玉虚幻透明的魂体轻轻碰了碰程瑶的手背，目光期盼：
“小玉不想看着更多女孩子像我们一样受折磨了。”
“失望地，绝望地，亲眼看着自己被亲人背叛，被践踏。所以，姐姐，下定决心吧，杀掉那些怪物们，我们不怕！”
几乎是小女孩说完话的一瞬间，数不清的鬼灵拥挤着，前仆后继地涌进了程瑶手里的阵旗里，勇往无前。
顿时，她手中的旗子光芒大涨，青色的光芒几乎能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天地苍茫间，少女的身影虽然柔弱，却如同一颗坚韧不拔的野草，富含着顽强的生命力。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双手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阵旗。鬼灵们的献祭使得阵旗威力大涨，随风猎猎作响。
鬼灵们死前血液汇聚而成的河流是最好的阵眼。
随着她的布阵完成，程瑶的脚下，隐隐浮现一个巨大的青鸟图腾，神秘强大。
“土克水，水克火，起！”
随着少女一声轻咤，怪物们脚下平坦的地面蓦然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里面是炙热翻滚的岩浆。
那是它们来临的地方也是如今它们所憎恨的无边地狱。
一瞬间，怪物们四处奔逃着，却发现四周仿佛存在着一层无形的禁制，阻碍它们逃跑，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程瑶眉眼间渐渐浮现出三根青色羽毛的法印。身后，一只巨大的青鸟虚影鸣叫着，展开了七彩流羽的翅膀，在半空中剧烈扇动着。
地面上那层三层的血色高塔瞬间拔地而起，迅速旋转着，罩住了那些企图逃窜的怪物。
只是眨眼间，在怪物们的哀鸣声中，高塔和怪物就一起坠入了滚滚岩浆中，不知所踪。
阵旗落在了岩浆的最后一丝裂缝上，封住所有出口。
地面终于又恢复完好如初。
天地间恢复了一片寂静。
笼罩在秘境中的青色雾气逐渐消散，天空干净澄澈，纯洁美好。
鬼灵们的幻影围绕着她，最终在她面前慢慢消散。
“姐姐，这世界以后会改变的吧，会变得越来越好吧。”
“姐姐，我想上学。”
“我想学手艺。”
“我想看遍山河。”
……
一声声期盼，饱含希望。
“会的，一定会更好的。”
看着最后一人寂灭，脸上一片湿润，程瑶茫然地伸出手触碰，指尖感受到冰凉的雨意：
“北清泽，下雨了。”
她抬眼，轻轻地对不远处的北清泽说道，眼中是一片空白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