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从炙热的岩浆而出，应该是怕水的吧。

    想到这儿，程瑶拿着阵旗看向了不远处的一片沼泽。

    那里遍布污泥与枯树枝，有乌鸦飞过，腐烂黑暗的气息从中一阵阵涌出。

    这是她如今能寻找到的唯一水源。

    程瑶小心翼翼地向着沼泽行进。

    身后，涂清落和江清清虽不知道她究竟要怎么布阵但也第一时间掩护住了她的身影。

    怪物们仍在嘶吼着，发出尖锐恐怖的叫声，仿佛半夜婴儿啼哭一般。

    狂风大作，程瑶的裙角被风吹的咧咧作响，她终于艰难地行走到沼泽边缘。

    只是，她还没将阵旗插进去，腐臭弥漫的沼泽地里，一只胖乎乎的手渐渐从泥潭里伸了出来。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是瞬间，那只手就越变越长，随之整个怪物的形状就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长得如同婴儿一般的怪物，身体畸形小巧，浑身遍布黝黑坚硬的鳞片，四肢攀爬在地上，长着三个一模一样的头，朝着众人发出“呲呲”的叫声，如同被刀片割破嗓子一样沙哑难听的声音一阵阵从它喉咙中发出。

    “麻麻，麻麻……”

    在场几人被这怪物的叫声听的头皮发麻，心中不由得奇怪地升起一起怜悯之情。

    似乎这怪物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母亲，很可怜。

    尤其是离它最近的程瑶，受到的影响最大。

    她整个人被怪物哀痛的情绪所感染，眼圈通红。

    “这是鬼哭婴！”

    涂清落平日里懒散的目光难得收起，面上带了些沉重，冲着程瑶喊道：

    “鬼哭婴据说是刚出生的孩子被生生挖掉了眼睛，怨气积攒而生成。它们最是渴望有一双自己的眼睛。快闭眼，只要闭上眼睛，鬼哭婴就不会察觉到生灵的存在！”

    “麻麻，麻麻……”

    那怪物还在叫着，三个一模一样的的头上长着绿毛，没有眼睛，摇晃着寻找着什么，臃肿恐怖。

    突然，它牢牢锁定了程瑶的方向，一瞬间四肢并用，向着程瑶的身体狠狠扑过来。

    见状，江清清连忙甩出鞭子去勾程瑶的腰，可是鞭子还没够到，就被鬼哭婴一爪子给扯破，瞬间被它身上绿色的粘稠液体腐蚀掉，化为一团烂泥。

    那可是她生辰时，父亲特意在九州大陆为她寻到的困神鞭，雷火不侵，水电不避，可抵挡住元婴大圆满修士的一击。

    这怪物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恐怖和强大。

    被怪物的攻击反噬，江清清捂着胸口，控制不住地咬紧了一口银牙。

    一瞬间，众人都变了脸色。

    风中，带着血腥味儿的气息正在迅速向她靠近，程瑶慌张闭眼，站在原地不动，默默捏紧了手里的阵旗。

    “麻麻，麻麻……”

    鬼哭婴越来越兴奋，三个头拥挤着要去看程瑶的脸，偏偏它又没有眼睛，只能伸出足有一米长的舌头去舔面前少女的脸。

    它渴望着来自母亲的爱抚。

    粘稠的绿色粘液，顺着红色的舌头一起袭来，所过之处，石头都被腐蚀化为灰尘。

    就在那舌尖即将靠近程瑶的那一瞬间，程瑶向半空中蓦然甩出了阵旗。

    玄青色的旗子，上面绣着展翅腾飞的青鸟形状。

    阵旗在半空中迅速旋转着，化为一道残影。

    众人只听见天空中一声嘹亮的鸟叫，有一道巨大磅礴的身影从阵旗中逐渐浮现出来，挡在了程瑶的面前。

    是一只青鸟！

    七彩的尾羽泛着琉璃光芒，耀眼炫目。

    它微微俯下身，翅膀展开，以保护的姿态护住了身下柔弱的程瑶。

    鬼哭婴嘶吼着扑上来，喷洒出来的粘液还没触碰到那青鸟的羽毛就化为一丝丝青色烟雾，身体被翅膀扇过的飓风搅成了碎片。

    死之前，三个头还在不甘心地死死盯着程瑶，喊“麻麻”。

    场面血腥又诡异。

    青色烟雾窜逃着，被青鸟用翅膀一扫，就化为了一片雨霖，落在地上。

    干涸的血红色土地立马春意盎然，鲜花盛开。

    江清清：“那是什么？”

    涂清落眯了眯眼睛：“传说中的万灵之母——青鸟。”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腐臭味。

    程瑶的身影摇晃了几下，勉强站稳，实际上，召唤出阵旗中的守护灵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精力。

    这还是她刚刚心神一动，突然感应到阵旗中有活物存在，才尝试着去唤醒对方。

    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之前北清泽和程瑶讲过，阵法玄妙，可以通灵。

    如今她站在这里，青鸟身上强大温和的气息通过它每一次翅膀的展开拂过她周身，程瑶久违地感受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舒适感，仿佛泡在温泉中一样，被源源不断的甘泉滋润着身心。

    只是很快那青鸟的幻影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众人眼中。

    程瑶也终于支撑不住仙力的消耗，半跪在地上。

    那阵旗摇摇晃晃落入沼泽，正好插在了正中央。

    那是她选中的阵眼。

    只是下一秒，风依旧在呼啸着，血腥味弥漫。

    耳边是怪物们的嘶吼声和同伴们搏斗的撞击声。

    四周环境没有丝毫变化。

    不对，怎么会这样？

    水能克火，按照常理来说，沼泽深处的水，腐臭血腥，足以与岩浆深处的怪物们对抗。

    但如今却没有丝毫作用。

    难道这些怪物们并不是来自岩浆？

    那一瞬间有一丝流光在程瑶的脑中迅速划过。

    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身后突然而来的疾风带的迅速向旁边一偏。

    只差一点点，她就会被从身后突然袭击的绿毛怪戳破脑浆。

    绿毛怪见一击不成，粗壮手臂拍打着毛绒绒的肚皮，在他的肚皮上逐渐显现出一张人脸，三只眼睛两张嘴巴，同时对着程瑶骂道：

    “小姑娘，你还是乖乖把你的天生灵体给我吃了让我成仙，我还能让你死的痛快点儿。”

    那声音阴柔诡异，只是听见就像肌肤上爬过了一群毛毛虫一般滑腻恶心。

    程瑶不禁寒毛耸立，却也为这些怪物对她层出不穷的觊觎感到疑惑：

    “什么天生灵体？”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也是刚刚踏入仙门，哪里来的什么天生灵体？

    绿毛怪显然并不想跟程瑶多废话，四肢勾起，立马又向她袭来。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刚才召唤青鸟浪费了太多仙力，程瑶已经无法抵抗这次攻击。

    她咬紧了牙，勉强不让自己叫出声，怕影响到正在抗敌的涂清落和江清清，身体却忍不住颤抖着。

    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身后那颗巨大的绿色的茧，飞速旋转着，悬在半空中，骤然爆裂开来。

    一条条绿色的蚕丝向外抽出，化为柔顺的丝带在天上铺开，天女散花一般，一步步延伸到通往地面的路。

    那人一步步朝着程瑶的方向走来，姿态闲适，不紧不慢。

    但只是片刻，他就走到了程瑶的面前，手上的拂尘及时抵挡住了绿毛怪的利爪。

    只是一抬袖，凶狠的绿毛怪连一丝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立刻在他手下化为了灰烬。

    “北道友……”

    本以为自己要葬身怪物腹中，没想到北清泽会及时醒来。

    程瑶愣愣唤道。

    “握紧你手上的阵旗，那是你保护自己的武器。”

    北清泽清俊眉眼之中难得带着一丝严厉，像是对她不反抗的态度感到失望。

    “程瑶，不可能永远都会有人能时时刻刻护着你。”

    “所以，不要去依赖任何人，要努力变强。”

    北清泽冷静的话语中有教诲也有沉重的悲痛，这是他极其罕见地表露自己的心绪。

    只是瞬间，他用拂尘拉起了她的右手，却只是虚虚触碰着，没有落到实处。

    程瑶手里仅剩的最后一面阵旗立刻发出了幽幽绿光。

    “现在，用你的心去感受，用五感去触碰，这最后一面旗究竟要放在哪里才能完成阵法，杀掉这些怪物们。”

    要想杀掉这些怪物们就必须布阵找到阵眼。

    可是它们的弱点究竟在哪里？

    “我真的可以吗？可以保护大家？”程瑶茫然地问。

    北清泽：“相信你自己。”

    闻言，程瑶睁着眼，只是睁着浑圆的杏眼。

    怪物们前仆后继，层出不穷。

    她看到了涂清落为了保护同伴而坚毅的面容，她看到了江清清勇敢无畏的抗敌。

    甚至，更远处，她还看到了荒芜土地下的一片灰寂。

    那是鬼灵的声音。

    “姐姐！”

    “瑶妹儿！”

    “程瑶！”

    一声声呼唤从风中，地下，虚空中传来，雾气四散。

    她只是站在原地，裙角被风吹起，乌黑发丝落在侧脸。

    “鞋儿小，花儿香，百田之村有墓堆。”

    耳边，不知名的童谣咿咿呀呀地唱着。

    似有所觉，程瑶缓缓抬起了右手，指尖轻轻触碰虚空。

    “咔嚓”一声，透明的椭圆形屏障碎了。

    伴随着碎片坠落的同时，四周景色迅速倒退。

    滴答滴答。

    那是水源的声音。

    程瑶闻到了血腥的铁锈味。

    下一秒，她终于看清了秘境之中究竟有什么。

    数不清的黑色墓堆挤满了土地。

    悲伤的，无神的一双双小女孩幽灵般的眼睛齐齐地看向了她，白色漂浮的身体上泛着一层青色的雾气。

    她们脚下，是永不干涸的破碎身躯与娟娟血流。

    在她们身后，是堆堆叠叠形成的一座血色高塔，足足有三层，每一层高塔上都悬挂着女孩们死去的风干尸体，随风轻轻飘荡着，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