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
是谁在喊她。
程瑶回头,看到一个眉眼精致的少年正坐在树上,一身锦绣符文月白色长袍,青丝披散在肩上,没有束起来。
少年的眉眼生的十分艳丽,漂亮得不像话。
那树枝那样纤细,少年却浑然不担心自己会掉下来,晃荡着雪白的脚踝,对着她甜丝丝地笑,露出两个小虎牙。
“你是谁?”
程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号人,不禁茫然地问。
“笨蛋瑶瑶!”
那少年笑了,从树下轻轻跳下来,一步步走近她,伸手替她摘下发间沾染上的一片落叶,狡黠道:
“你自己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程瑶觉得这少年好不讲道理,让她猜,猜对了才愿意告诉她他的名字,那她还有什么猜的必要呢?
程瑶抬眼,还想再问,突然发觉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小师妹,在发什么呆呢?”
程瑶回过神来,看见于路正担心地看着她。
“树林呢,那个少年人呢……”
程瑶喃喃自语道。
于路看了一眼四周,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他们正站在一家客栈前面,准备打尖住店,哪里来的树林和少年,不禁疑惑地又看了眼程瑶。
自从上次从祭花秘境历练遇到意外后,小师妹就变得怪怪的,常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蹲在角落里发呆,不知道在对着谁说话。
秘境的最后,他们只看见师尊抱着昏迷的程瑶,一步步趟过潮水,走向他们,手里握着一瓶长生水。
后来,回了西清宗以后,师尊就一直在闭关。
整个祭花秘境之旅都透着诡异的古怪。
但是,其中种种都被埋葬,五阁四宗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协议,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这次,他们几个是奉宗主之命,来查看西清宗所属人间村落百田村的情况。
听说那里无故多了许多障气弥漫,百姓民不聊生。
这些村落的百姓常年供奉着西清宗,同样的,西清宗也给予他们相应的庇护。
长途跋涉,他们今日来到百田村所属的镇上决定暂时歇息一晚。
“小师妹,这次任务可能很凶险,你可不能一直这样呆呆愣愣的,我怕我们几个护不好你。”
于路望着程瑶呆愣的面孔,叹了口气,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听到这话,原本走在前面已经订完房的燕云和方雨也走了过来。
方雨伸手锤了于路一拳,打趣道:
“怕什么,小师妹现在不是有灵根了吗?现在小师妹修炼这么快,对于培育灵植的天赋又高,说不定到最后是她需要护着你呢。”
虽然不知道程瑶在秘境中究竟遇到了什么机遇,竟然一夜之间,有了天赋卓绝的火系单灵根,一下子踏入了仙门,再加上她那惊人的灵植天赋,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在西清宗受尽众人追捧。
燕云抱着剑,也笑着点点头,很是赞同方雨的话。
闻言,于路看了眼程瑶。
少女目光呆滞,垂着眼正不知在想些什么,乌黑的发尾垂在胸前。
听见他们调笑,也只是愣愣地抬头,茫然地听着,跟着众人一起笑起来,露出一口小巧的白牙,兔子一般呆萌。
于路望着望着,就觉得自己俊郎的面皮烧起来了,连忙拿起剑走在了前面,四肢僵硬:
“去去去,我一个大男人咋可能要一个小姑娘站在前面保护我。我先去问问客栈老板今晚吃什么。”
燕云望着于路匆忙逃离的身影有些茫然地摸着下巴:
“我怎么感觉这段时间于路怪怪的,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他。”
听了这话,方雨暗暗瞥了眼还在发呆的程瑶,又看了眼于路离开的背影,笑了笑,没说话。
要是燕云这个粗线条能看出来才真是奇了怪了。
到了晚上,程瑶和燕云分到了一间房间里。
简单的洗漱过后,程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盯着还坐在椅子上擦拭巨剑的燕云问道:
“大师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啊?这我怎么会知道?小师妹,你这可真是问倒我了。”
燕云自踏入仙门以来,就一门心思放在锻造灵剑和修炼剑法上,还真的没动过男女情长那方面的心思。
“可能就是跟我对剑的感情一样,恨不得天天和它呆在一起?”
燕云脑子突然精光一闪,说道。
就像是剑对于剑修一样?
程瑶想着自己看到的,燕云每天抱着剑,几乎剑不离身,就连睡觉也要把剑放在身边,顿时了悟地点点头。
原来,每天黏在一起就是喜欢啊。
她垂眸想了想,那个少年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她面前,时常和她说些话。
可是,除了她,好像没人再能看见他。
每次她见到少年,心里都酸酸涩涩的,很难受。
这是喜欢吗?
她茫然地问出了口。
“喜欢应该是见到一个人会不自觉开心吧。”
燕云抱着巨剑,给它仔细地上润滑油。
“就像我对剑一样,每天都要好好护理它,生怕它生锈弄脏。喜欢一个人就是差不多吧,怕喜欢的人受伤,只希望她天天开开心心的。”
“哦,原来喜欢是这种感觉。”
程瑶似懂非懂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那面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不停歇地跳跃着。
她想,她应该是不喜欢那少年的。
她看见他,只会心痛难忍。
到了夜里,睡到半夜,燕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胸口上牢牢趴着的一个身影,恍如树袋熊一样缠在她身上。
是程瑶。
少女紧紧抱着她的身体,依靠在她胸口,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似乎在瑟瑟发抖。
“小师妹……”
燕云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对着那仍然在沉睡中的少女轻轻喊了一声。
程瑶恍然未觉,双臂抱得更紧了些,嘴里小声呢喃着什么。
燕云凑近了些,也只能听到些“阿坚”“好冷”什么的。
“阿坚”是谁?
燕云在脑海中搜刮了一圈,发现自己在九州大陆里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
索性,修士睡觉也只是为了不违背人间序时。
燕云把床让给了程瑶,自己起来,坐在椅子上静心打坐。
失去了温暖的怀抱,程瑶一个人四肢蜷缩成一团,恍若一个蝉蛹,紧紧抱着被子,眼角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阿坚……”
低低的呢喃消散在寂静的夜里。
天渐渐亮了。
第二天,程瑶怀里抱着剑,昏昏欲睡地跟在师兄师姐的后面。
做了一夜奇奇怪怪的诡异梦境,她现在光是站着都能睡着。
今日,他们就要动身前往百田村。
风在咆哮。
半空中,程瑶站在灵剑上,手紧紧攥着于路的一片衣角,感觉自己在摇摇欲坠。
“于师兄,可以飞的慢一些吗?”
她压着嗓子问了问正前方正在御剑的于路。
被疾风吹着,于路袍角随风而动,意气风发。
脖颈上一圈圈棕色的小毛领都飘了起来,心里十分畅快。
他甚至想张开双臂拥抱天空与太阳。
听见程瑶的声音,他笑着回头,却看到少女苍白的脸色,一只手紧紧捂着唇,顿时愣了愣。
“你怎么了,小师妹。”
于路的声音难得染上了几分焦灼。
“我有点恐高。”
只是勉强说了一句话,程瑶就开始牙齿颤抖,浑身冒着冷汗。
见状,于路赶紧驾驭着灵剑降落,随机落在了一处山野间。
触目可及,都是苍翠树木。
于路随身携带的传音玉牌亮起来,方雨和燕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怎么了,我们都快到了,你们先走一步,怎么还落下一截,都看不到你们人了?”
于路看了一眼程瑶,一落地,程瑶就扶着树干,开始呕吐,却只是干呕着,吐出些胃酸来,虚弱地捂着胸口,不由得焦急回道:
“你们先到就等等我们,小师妹她恐高,我们一会儿就到。”
说完,就连忙收起了玉牌,想要去搀扶程瑶。
眩晕中的少女突然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目光直白。
被其中的疏离刺痛,于路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转而尴尬地抚上了后脑勺,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就是怕你出了什么事,师尊要找我问责。”
说完,于路暗暗瞥了一眼程瑶,却发现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垂着眼发呆。
“小师妹!”
于路有些生气。
他性子开朗活泼,嘴又甜,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宗门里,都是众人喜欢关注的对象,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无视他个彻底。
听到有人叫她,程瑶才慢慢回过神来,茫然地说道:
“怎么了,于师兄。”
当事人浑然不知对面的人又多纠结。
“没什么,我们继续赶路吧。”
于路咬着牙,憋下了这股气,从戒子空间里取出一个发簪来。
金色的发簪,雕刻成木兰花的形状,栩栩如生。
于路把簪子放在手心里,别过眼,递给了程瑶:
“诺,这是千变簪,戴上它,你就能变成各种样子,动物还是妖或者人都可以。提前说好了,这可是我娘给我的东西,很珍贵的,你可千万不能把它弄丢了。”
于路磕磕巴巴地说着,伸手想替程瑶簪上,却被她退后一步避开。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又不是送你的,想得美。你恐高太影响我们赶路了,赶快把这簪子戴上,就可以变成一只兔子,我藏在袖子中,还能走的更快些。”于路连忙解释道。
闻言,程瑶才慢慢接过了簪子,戴在了乌黑的发间。
少女的身体立刻随心而变,幻化成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长长的兔耳朵垂在脸颊,可可爱爱。
于路情不自禁地捂着唇咳了一声,一丝红晕渐渐爬上了他的耳尖。
他俯下身把兔子装进了宽大的袖中,踩上了剑身。
灵剑立刻随心而动,腾云驾雾,飞起来,犹如一道闪电般快速。
兔子毛茸茸的耳朵在他袖中左摇右撞,肉嘟嘟的小爪子搭在了他的胳膊上,于路身体颤了颤,剑身立马随之晃动。
“小师妹,坐稳了。”
他哑着嗓子提醒道。
“嗯。”
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于路身上淡淡的兰香,程瑶闻着那味道,感觉心渐渐静了下来,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