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月

    “方姨,成亲是什么感觉啊。”

    一大清早,菜地里,程瑶弯腰帮忙摘着韭菜,不经意地问。

    “能有什么感觉,不就是天天多了个人睡在身边,吃饭做事都在一起,看久了就烦了。等真的没这个人了,你就舒服清闲了。”

    方姨头也不回地说道,慢慢把手里拔好的韭菜扎成一捆捆,放在菜篮里。

    这次初雪下的好,瑞雪兆丰年,韭菜长得好,来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样啊。”

    程瑶抬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村里人都知道,方姨之前是有个相公的,只是听说那个男人是个病秧子书生,早早就病死了。

    他死后,方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嫁过人。

    说媒的人都被她拿着把扫帚赶了出去。

    原来是因为方姨讨厌成亲的束缚啊。

    看来,成亲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了,瑶妹儿,你这几天问的问题奇奇怪怪的。”

    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方姨转身,直勾勾地盯着程瑶,发现了她泛着春意的眼眸,顿时脸上怒火中烧,骂道:

    “是不是那个叫什么谢坚的混小子欺负你了。姨就知道那个臭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男人,天天和你住在一起,孤男寡女的,肯定没安什么安心。”

    “没有,没有。”

    他就是天天囚着她在屋里,去哪里都黏着她,还说要和她成亲,不答应就不放她走。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才躲在了方姨这里。

    程瑶摇摇头,试图替谢坚解释,但是方姨显然一点也听不进去,问了她几句,就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朝外走,情绪激动,说要替她去找谢坚算账。

    还没走几步,程瑶就看见了不远处撑着鱼骨伞站立的那人,顿时脚步停了下来。

    “我来接程瑶。”

    谢坚精致的眉眼掩在雨雾中,看不分明。

    “瑶妹儿今晚要跟我睡。至于无关紧要的人,还是赶紧滚吧”

    方姨把程瑶藏在身后,拿起了扫帚,作势要赶谢坚走。

    “瑶瑶,跟我回家。”

    他眉心急促得跳了几下,努力忍下心中那股想要杀人的烦躁,朝程瑶伸出了手,唤道。

    “方姨……我要走了。”

    怕波及到方姨,程瑶慢吞吞地从方姨身后走了出来,朝着谢坚的方向走去。

    “不准走。光天化日,他还敢当着我的面抢人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方姨死死地攥着程瑶的手,不让她动。

    他和瑶瑶密不可分,关这个妇人什么事。

    谢坚眉头皱了皱,视线扫过方姨发髻上的桃木簪,忽而说道:

    “瑶瑶缺个护身的玩意儿。听说,魂魄最是适合烈火淬炼,做成法器。若是这魂魄生前有才气,就更好了。”

    闻言,方姨连忙慌乱地捂住了头上的桃木簪,惊疑不定地瞪着谢坚。

    一时不察,程瑶已经被谢坚用宽袖卷到了怀中。

    “走吧。”

    他揽着她的肩,伞垂了一半,迈步离开。

    身后,方姨一双眼睛盯着谢坚的背影几乎能冒出火来。

    “小兔崽子。”她低低骂道 。

    “阿坚,你和方姨刚才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走了一段路,实在忍不住好奇,程瑶瞪大了眼睛,又亮又圆,扯着谢坚的袖口,执着地问。

    “没什么。成亲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笨蛋程瑶。

    身边藏了一个大妖怪,居然这么久都毫无所觉,还和那妖怪处成了朋友。

    所幸那桃树妖幻化成的方姨对程瑶没有坏心思,为了修补她那七魂六魄消散的相公已经法力低微,命不久矣,不然他也不介意手里多一桩杀孽。

    一提到成亲,程瑶就诡异的沉默了,一路上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也没说话。

    谢坚眼睛微眯,看了看她呆怂的小脑袋,黑色的发旋在他眼下,光是瞧着就令人恼恨。

    一伸手,他扯散了她的辫子,换来程瑶抬头生气地一瞥,脸颊气鼓鼓的。

    活该!

    谁让你睡了我就不想负责。

    他唇角勾起来,心情一瞬间好了很多,默默将手中的伞倾斜着,牢牢覆盖住了程瑶全身,自己肩膀却淋了个半湿。

    一回到家,程瑶就被谢坚狠狠抵在墙角里亲。

    少年的吻又凶又急,修长手指也染上了灼热。

    她艰难地躲着,不明白谢坚为什么精力如此充沛,可以昼夜不歇。

    “今天和别人说了什么。”一吻作罢,谢坚沙哑地问,苍白指腹划过她的锁骨,战栗的痒。

    “没说什么。”

    她也学着刚才谢坚说话的方式去糊弄他。可惜谢坚和她不一样,这样的敷衍只会换来他更凶狠的报复。

    她的双眼被绿色丝带蒙了起来,眼前一片昏暗。

    少年毛茸茸的发擦过她的身体,翕动的呼吸。

    她脚趾蜷缩着,几乎站立不稳。

    “阿坚,你是不是到发情期了?”

    程瑶咬着唇瓣问。

    “什么发情期,人怎么会有发情期。”

    这种时候还能分神,谢坚恼地咬了程瑶脸颊一口。

    “这些天,我听见村头的猫就是到了发情期,每天晚上都在叫,没有一天消停的……”

    肩膀一痛,程瑶眼前的发带被人解了下来,入目可及的是少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面冒着火气,艳丽耀眼。

    谢坚即便是在生气时,眉眼也好看得紧。

    “你把我比做畜生?”

    谢坚咬牙切齿地说道,被她气跑了。

    天有点冷。

    少年的热情永不停歇,身上永远像个小火炉,热乎乎的,这些天一直暖着她,骤然脱离,还是有点不适应。

    程瑶慢慢敛好衣襟,手指摸到了肩膀上一个牙印,还能清晰感受到谢坚两颗小虎牙的形状,可见他当时有多生气。

    ——

    除夕夜快到了。

    程瑶准备去镇上看看,顺便采买一些过年用的东西。

    望了一眼犹自背对着她的少年,程瑶试探性地问了问:

    “阿坚,你想去镇上看看吗?”

    自从上次闹别扭过后,谢坚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她说过话了。

    程瑶无意识地摸着鼻尖,觉得自己还是先服个软好了。

    闻言,少年的身体动了动,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是在她出门的时候,他还是负着手,冷着脸,慢悠悠地跟在了她身后。

    一路无话,到了镇上,年味很浓,烤红薯的香气飘散在空中,甜丝丝的。

    路过一家客人很多的店铺前。

    程瑶好奇地凑近人群看了看。

    是一个雕塑摊子。

    门口放了许多木质小板凳,很多人手里拿着毛笔,沾着颜料,往素白雕塑上涂着色。

    那些雕塑各色各样,是不同动物的形状。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每一桌几乎都是一男一女坐在那里涂色。

    “小姑娘,对绘画感兴趣不。”

    看见程瑶凑上来,老板连忙热情地招揽道:

    “只要几文钱,就可以玩雕塑游戏。亲手给自己喜欢的小动物上色,今天还有比赛,由评委和观众投票,赢了不仅免单还能获得一个小礼品。怎么样,来试试。”

    老板一番话把程瑶说的蠢蠢欲动,她咬着唇,回头看了看谢坚。

    发现他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凝在了她身上,见她望来,又迅速移开了。

    “阿坚。”

    这比赛只有两个人一起完成才行,程瑶眼里透着渴望。

    老板看了一眼程瑶,又看了一眼谢坚,看出来能做主的肯定是这个少年,朝着谢坚说道:

    “既然丫鬟想玩,少年不妨来试一试。做主人的,大方一点嘛。”

    这话一出,老板感觉到一道锐利视线狠狠地刮过他的面,顿时如芒在背。

    他摸了摸后脖颈,却看见那面容俊美的少年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艳丽非常。

    这下,他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四周围观的人群立刻一阵哄动。

    怪不得他们激动,这般龙章凤姿的长相和气度,他们常年生活在镇上的人哪里遇见过。

    谢坚越过程瑶,一掀开袍角,坐了下来。

    慢慢地,程瑶也跟在他后面落了座。

    一张小小的长桌,她就坐在他左手边。

    谢坚暗暗瞥了程瑶一眼,看见她已经开始专心地挑选雕塑的形状了。

    笨蛋,别人说他们是主仆,她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一点也不反驳。

    薄唇微动,本来当时他想反驳,想了想又迟疑了。

    说什么呢?

    不是主仆,是什么?

    夫妻吗?

    可是他们如今的关系,说是朋友又太亲密,说是夫妻,偏偏程瑶还在装傻不愿意接受他。

    谢坚十指握了又松,兀自纠结了半天,转眼一看,程瑶已经挑好了一只狗狗形状的雕塑。

    “不要这个。”

    谢坚突然出声说道。

    “啊?”

    程瑶愣愣地抬眼,看见谢坚倾身,将她手里的雕塑拿走,绕过她,去拿了一个猫猫形状的雕塑。

    少年宽大的衣袖拂过她的脸,隐隐檀香随之袭来。

    程瑶坐在凳子上,不禁捏紧了衣角,脸红心跳,这股味道太过熟悉。

    那几天,她的身上几乎都被迫染上了浓浓檀香,经久不散。

    面色红了红,她低头,迅速喝了一口桌上的茶。

    “哎,小姑娘,那是开水,很烫。”

    老板还没来得及提醒,就看见程瑶咕噜咕噜把茶水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好烫好烫!

    程瑶张着口,舌头被烫的通红,含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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