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

    “孽徒,快把剑放下来,这可是你师娘。”江物流怒道,胡子气的瞪起来。

    谢坚充耳不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喜堂上,江夫人勉强维持着镇静,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还要我挑明吗?江夫人?”谢坚冷哼一声,眉间划过一丝戾气,“或许应该称你为程夫人。”

    “程夫人”这三个字一出,一旁护着她的江物流顿时身子僵了僵。

    “仙凡相恋不得善终,她本就该死,我这不过是帮她提前解脱。”

    江夫人面容一阵扭曲,恨意再也无法掩盖。

    程夫人,程夫人,这个称呼伴了她整整二十年,几乎是她半生的噩梦。

    年少无知,在凡间和一个凡人男子相爱,也是度过一段美好时光。

    那凡人面容清俊,是个教书先生,对她很好,温柔体贴,他们很快就有了爱的结晶。

    一个可爱的女儿,梳着双环发髻,会乖巧地叫自己“阿母”。

    她柔情地看着女儿逐渐长大,噩梦的是,相公却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老去。

    而她作为仙人,容貌是不会再改变的啊。

    仙凡相恋怎么可能有好结果呢。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相公生老病死,离她而去。

    因为容貌不会变老,旁人把她当做妖怪嗤之以鼻。

    父亲后来找上了门,说让她代表流仙阁和落霞宗宗主联姻,那宗主自从多年前见过她一面,就对她一见钟情,如今只丧妻带着一个女儿。

    面对街坊领居的风言风语,她忍受不了,屈服了。

    下着大雨的黑夜,她哄骗女儿去买糖葫芦,把她丢在了一个人烟稀少的村落。

    她的瑶儿当时还那么小,连路都走不利索,却还是乖乖地守在村落门口等着她。

    “阿母,你要快点哦。瑶瑶怕黑。”

    女儿黑亮的眸子这些年一次次在脑海中浮现,每当她宠爱继女江清清的时候,都会心神一阵恍惚,只能加倍把对女儿的愧疚弥补在江清清身上。

    谁能料到,当初抛弃的女儿居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重蹈了她当初的覆辙。

    望着女儿那副痛不欲生被病痛折磨的模样,她下定了决心。

    不如就让程瑶死了吧,死了就不会再因为仙凡相恋而痛苦,死了就不会再认出她这个阿母了。

    借助旁人的手杀了她,对程瑶是解脱,对她也有益处。

    她怕啊,怕这荣华富贵转眼即逝,怕过往一切被人嘲讽,怕程瑶拿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你这不是替她解脱,而是自私。”

    闻言,谢坚面上一片寒意,嘲讽道。

    若是瑶瑶知道,自己一心思念的母亲居然想杀自己,该有多难过。

    所以,他才瞒着她来了这里。

    “瑶儿……”

    忽然,江夫人愣住了,泪眼朦胧地望着门口蓦然出现的一人说道。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望去。

    显然已经听到了一切,程瑶虚弱地扶着门槛,面上透着一抹苍白的红,痛苦地弯腰咳嗽了几声,不着痕迹地将掌心一抹血丝掩在袖中,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唤道:

    “阿坚。”

    少女虽然病弱,笑容却温柔如水,仿佛雨中一朵摇摇欲坠的小白花,轻轻一折就断了。

    浑身冒着利刺的谢坚一瞬间收敛了戾气,快步走到少女面前,弯腰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腰身。

    两人在雨中紧紧相拥着,那一瞬间,众人仿佛看到了两个孤独的刺猬在互相取暖。

    “阿坚,以后不要再难过了。”

    那是少女轻抚他眉心,在这世上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语闭,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众人只瞧见少年木然地抱着少女的尸身,脸上一片冰冷,转身,眼眸泛红,身旁的灵剑铮鸣作响。

    “让瑶瑶伤心的人都该死。”

    谢坚杀气弥漫地说道。

    那夜,雨下的越发大了,落霞宗血流成河。

    ——

    锁妖塔里关押了许多曾经作恶多端的妖怪,大都是过往搅乱世间的一霸。

    近日,却进来一个修道者,真是奇了怪了。

    偏偏那人还长得剑眉星目,一副俊俏少年模样,和他们这群妖怪格格不入。

    谢坚被关进去的第一天,没人敢招惹他。

    少年浑身戾气几乎化为实质,即便一双眼眸瞎了,也是丝丝危险气息外露,死死地攥着手里的一张红纸片,见着有生物靠近,就呲着一口白牙,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一般。

    它们是瞧了又瞧,那红纸片被水浸泡得不成样子了,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分明是已经变成了一张废纸。

    也不明白这少年护着它护得跟宝贝一样,不知道在做什么。

    妖怪们怕他怕得要死,背后里都叫他疯狗。

    直到领头的大妖怪猪妖在一众小妖怪的怂恿下打前阵,冲上去想向新来的人显示一下自己的威严:

    “喂,新来的,我是这里的大哥,曾经可是搅得落霞宗不得安宁的大妖怪,你以前是哪个山头的,报上名来。”

    半靠在石壁上的人浑然未觉,四肢被厚重的一条条困仙锁束缚着,只抬起呆滞的双眼,眼白突出,血丝弥漫,自言自语道:“瑶瑶……瑶瑶……瑶瑶……”

    那困仙锁可是连大乘期的修士都难逃脱,遍布闪电,只是碰一碰就烧的人皮开肉绽。

    妖怪们惊讶于这少年的来历,究竟是做了多大的恶,才会遭受这般痛苦的折磨。

    少年却似乎极能忍痛,只披散着凌乱的发,嘴里喃喃念着那个名字。

    往后的岁月里,锁妖塔的妖怪们都被迫记住了程瑶这个名字,是这疯狗心尖尖上的人。

    过了一些日子,妖怪们发现这锁妖塔逐渐热闹起来了。

    小妖怪们一边恐惧那少年,一边又故意逗弄他,伸出爪子和尾巴装做要去抢那红纸片。

    看着少年因为愤怒,双眼血红,不断滴血的模样,它们觉得甚是有趣。

    妖怪哪里懂得人类的七情六欲,只觉得那少年被绳索束缚住却痛不欲生的模样很是好看。

    有在凡间混久了的狐妖恍然大悟,惊讶地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叫道:

    “原来他手里拿着的是合婚庚贴啊。”

    虽然没有见过凡人成亲,但它曾经在月老庙里偷吃过贡品,也是看过那儒士给别人写合婚庚贴的。

    原来这少年是娶过妻的,只是他那妻子如今在哪里呢?

    妖怪们疑惑地想着,但很快就被新的来人吸引了注意,转头忘记了这事。

    江清清脚步踌躇着走进了牢里,看着地上那人凄惨的模样,不禁后退了一步。

    眼前这形如枯槁,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真的是她的大师兄吗?

    她不敢靠的太近,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谢坚,骨子里就升起一丝被灼烧的疼痛感。

    “大师兄,我来看你了。”

    她一手提着华美的裙摆,怕被地上的灰尘弄脏,只远远地踩在自己携带的一片绸缎上,一手将一个小绿瓶放在了离谢坚不远的地上:

    “这是能缓解困仙锁疼痛的灵药,我找药宗的人拿的。”

    这次还是她背着爹偷偷溜进来的,要是被爹知道了,她肯定又要被关禁闭了。

    躺在地上那人纹丝未动,仿佛没有见到她的存在,恍若一个死人一般。

    看着少年无动于衷的模样,江清清气的咬紧了一口银牙,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说道:

    “爹爹说了,只要你交出宗门宝物写轮眼,就放你出塔。”

    江清清不明白,谢坚既然嫉妒她和涂清落定亲,为什么不带她远走高飞,浪迹天涯,而是要去夺那藏宝阁里的写轮眼,还重伤了她爹。

    牢里静得出奇,屏住呼吸等了半天,江清清还是没等到少年的回音,不由地恨恨道:

    “爹爹说了,你即便夺了那写轮眼不知道怎么用也是百搭。写轮眼就是个鸡肋的神器,根本不像传说中那般神通广大,能够逆转轮回,正常人根本用不了,要求条件极其苛刻,用了的人都会被它慢慢折磨而死。”

    幼时,作为落霞宗宗主之女,她也曾好奇过这神器究竟是什么模样,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

    只是方一触碰到那装着写轮眼的宝盒,爹爹就出现了。

    到现在她还记得爹爹凝重的神情。

    “写轮,写轮,哪有什么逆转轮回,不过是以命换命罢了。”

    闻言,地上那人终于缓慢地动了动,淅淅索索锁链的声音在昏暗的牢里清晰可闻,伴随着烤肉的焦黑味道。

    谢坚皱着眉,冷冷出声:

    “说完了没,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大师兄……”

    谢坚他怎么会变得这副模样,似魔似鬼,没有一丝先前清俊高雅的样子。

    被少年血肉模糊的眼吓到,江清清吓得尖叫出声,捂着唇奔出了锁妖塔。

    小妖怪们都被江清清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浑身皮毛都炸起来了,心里埋怨着。

    这女子言行举止高高在上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吵闹。

    只是这般貌美的女子,这名叫谢坚的少年却居然丝毫不动心。

    不由地,它们又开始好奇起来,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程瑶究竟是何许人也。

    日光不知何时又开始下移,困仙锁上显现出层层闪电,噼里啪啦地朝着少年身上打去。

    他却只是垂着眼,闷哼一声,硬生生忍下了这疼痛。

    围观的小妖怪们看着这景象,不忍地移开了眼。

    那困仙锁每到清晨午夜就开始发作,电闪雷鸣,它们看着那少年肩头被烫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看着都疼。

    只是不知道这样痛苦的日子,少年还要承受多久。

    “把那写轮眼交出去吧,反正你也用不到不是嘛。”

    有妖怪劝道。

    那少年听了,只是坚定地摇摇头,咬牙咽下唇间溢出来的浓重血气。

    快了,快了,很快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谢坚眼皮微掀,透过模糊的眼儿,看到了高高的窗外,一轮明月逐渐变得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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