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现在不想看了。”

    想看烟花的渴望抵不过对高处的恐惧，程瑶紧紧地攀着谢坚的身体，恨不得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结果成功感受到他的变化。

    程瑶：“……”

    她转身想逃，又被脚下高空吓得缩回来，避无可避，只能被少年一步步逼到了窗框上紧紧压着。

    少年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抓住了她的手腕，反扣在古铜色的窗面上，一根根十指相扣。

    “瑶瑶……”

    谢坚没有束发，任由青丝被夜风吹起，与她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身体一寸寸贴合，亲密无间，谢坚呼出的热气都带着幽幽檀香，喷洒在了她的耳垂上，竟是直接含住了她的一片细嫩耳垂，两颗小虎牙反复碾磨着她的耳珠，舌尖探入深处。

    程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酥酥痒痒的麻意从心底涌起，眼前一阵阵发昏。

    片刻，谢坚不知疲倦地揽着她纤细腰肢冲撞，泛着热意的掌心将她腰窝那块皮肤都染上了滚烫，泛着绯红的眼尾仿佛从来没有饕足过。

    “阿坚，你慢些，我没有力气了。”

    脑海中失重的眩晕感一阵阵传来，程瑶小声喘着气，食指紧紧扣着谢坚的肩膀，仰卧在窗户上，感觉自己身体几乎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阿坚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她醒来以后就经常索求无度。

    有时候她都会疑惑，少年的精力是不是太充足了。

    身下就是万丈高空，眼前却是少年细碎的喘息，很好听。

    她几乎忘了一开始是来海边看烟火这件事。

    泛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一刻她却摸到了少年瘦骨嶙峋的身体。

    阿坚，他这段日子似乎瘦了很多。

    程瑶咬了咬唇角，直到倦意袭来，她无力地将手从少年肩头垂下，杏眼一张一合几乎要闭上。

    谢坚凑近她的左耳边，轻轻吻了吻她带着发香的黑发，清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瑶瑶，快看烟火。”

    有烟火吗？

    程瑶睁了睁水雾弥漫的眸子，顾不上此时的凌乱，忙转身去看，却听见身后少年突然一声沉重的闷哼。

    五颜六色的烟火早就在不知不觉间绽放在了整个夜空，伴随着层层铺开的温柔海浪，一轮金黄弯月挂在星空中，淡淡月光笼罩了整个大地。

    楼下沙滩上已经围了许许多多来观赏烟火的人。

    万众瞩目中，最大最亮的那朵金色烟花终于升到了最高空，在天空中绽放，恍如一场虚幻的梦，流光溢彩，随后化为一点点浅色流光划向天际，惊得众人一阵欢呼。

    程瑶双手用力地撑着窗框，眼睛亮晶晶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烟火，浑身泛着通红的粉色。

    身后，谢坚紧紧拥住了她，嘴唇贴着她耳侧的一块雪白皮肤，反复研磨。

    烟花绽放到最高处，那一瞬间，两人身体与心灵似乎也同时绽开了一场盛大烟火，达到顶点。

    “阿坚，我刚才许了一个愿。”

    “什么愿望？”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程瑶嘴边带着笑意，更加温柔，水润的眸子里溢满了欢喜。

    谢坚望着少女双手合十，痴痴对着烟火许愿的模样，长日以来紧皱的眉头不禁也松了松。

    “那里面有我吗？”

    “你猜！”

    谢坚笑了笑，瑶瑶即便不说他也能看出来，她必然许的是白头偕老的愿，因为她羞怯渴望的眼已经透露了一切。

    瑶瑶，向来是个真诚不会撒谎的人。

    “其实我也许了一个愿。”谢坚垂下眼说道。

    “阿坚这么强大的人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事情吗？”

    程瑶回头，手里握着谢坚的一缕汗湿发丝，眨了眨眼睛，还想再仔细问问他许的愿究竟是什么，那里面是否有她的存在，下一秒却眼皮耷拉着，渐渐昏睡过去。

    谢坚及时接下了程瑶因失重坠下的柔软身躯，抱在了怀里。

    没有任何遮蔽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女的身体逐渐从温热变得一寸寸僵硬，毫无温度。

    心尖颤了颤，谢坚咬牙咽下从喉底涌起的一股浓重血气，低头轻轻吻了吻她濡湿的发，自言自语道：

    “瑶瑶，我只希望你能这样永远永远陪着我。”

    漆黑角落里，少年珍惜地拥着少女，额头埋在她胸前，有晶莹泪光闪过。

    月光下，程瑶的黑发开始一寸寸变白。

    一丝丝金色的灵力通过他们相拥的身体渐渐涌入了少女的身体。

    银白的发丝又一寸寸被黑暗驱退，停滞冰冷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

    ——

    程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庄严寺庙里。

    四周云雾缭绕，苍翠的迎客松种满了寺庙两旁的道路。

    古朴钟声传来，敲散过往一切迷惘。

    寺庙里香火旺盛，来来往往的香客很多，她就依靠在靠近门口的一棵香樟树下，眼前是摆放在正中央端端正正的四角鼎炉，里面插满了香烛，正悠悠燃着青烟。

    奇怪的是，竟无一人留意到她这边。

    就算有人经过她身边，擦过她衣角，也只是疑惑着回头望了望，看见没人又走远了。

    仿佛她身边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几个幼小稚童，看样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与大人分开了，吵闹着玩耍着，奔向她这边。

    突然脚下打滑，向前跌去。

    “小心。”

    程瑶下意识去扶他们，却发觉小童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单纯的眼里溢出了豆大的泪珠，竟是哇哇大哭起来，叫道：

    “有妖怪啊。”

    “阿爹阿娘救我！”

    哭闹的孩童终是被父母当做不懂事的孩子训斥着带走。

    程瑶愣愣地注视着自己的手心，青色的血管突破表皮，在纤细腕骨上愈加明显，代表着生命的掌纹已经断开，死寂的气息早已不知不觉间萦绕她周身。

    “瑶瑶。”

    有人轻声唤她，程瑶抬头，看见谢坚站在一扇朱红佛门前，向她看来，黑发金眸，身后是万千金碧辉煌的佛像，正含笑凝望着世人。

    一个浑身披着红黄色袈裟的僧人面色肃穆，正恳切地和他说着什么，神色庄重，忽而转眼向她望来。

    佛光普照，隐隐有梵音吟唱。

    一瞬间仿佛被什么刺痛，灵魂拉扯剧烈，她弯下腰，痛苦地捂着胸口，额头冷汗直冒。

    “瑶瑶！”

    “施主，且慢！”

    谢坚迅速迈开步子，朝她走来，不顾身后僧人的劝阻。

    一瞬间，把她困在原地的无形屏障破了，谢坚单膝跪地，拥着她，源源不断的灵力透过他的指尖涌入了她颤抖的身体里。

    这些日子灵力消耗过多，谢坚的唇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不知道阿坚究竟做了什么？

    她居然身体不痛了。

    慢慢地，程瑶把手从眼睛上拿了下来。

    少女眼睫颤了颤，紧紧抱着谢坚精瘦的腰身，双手穿过他的外袍落在他蝴蝶骨上，黑亮的眸子里闪着泪光，害怕地问：

    “阿坚，我是怪物吗？”

    心脏仿佛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谢坚紧咬牙关，不让丝毫血丝溢出来被程瑶察觉，只下巴抵着她温软的发，抚了抚她紧绷的背，安慰道：

    “不是。”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谢坚几乎是喃喃自语道。

    身后，静静注视他们的僧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动着手中的古铜色佛珠，叹气。

    片刻，程瑶被谢坚牵着，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步步进入了佛堂之中。

    巨大的佛像位于殿堂正中央，无悲无喜。

    陆陆续续有人在佛像前的软垫前跪下，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随后将准备好的碎银扔入了功德箱中。

    四周圣洁的氛围压迫着神经，程瑶咬紧了唇角，指尖颤抖，却察觉身旁的人动了。

    谢坚解下了腰间那块碧色环形玉佩，食指顿了顿，下一秒竟是毫不犹豫地将玉佩投入了功德箱里。

    “阿坚！”

    程瑶下意识出声，伸出手想去挽救，却还是慢了一步。

    玉佩落在箱子里，发出清脆的玉响。

    她曾经见过谢坚戴着这块玉，寸步不离身，也曾见过他沉默着抚摸玉佩，眼里有伤痛情绪闪过。

    这块玉对他肯定很重要。

    深深的负罪感萦绕了程瑶的心头，心口一阵阵发紧，她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不值得的……不值得”

    她红着眼，睫毛上泪珠点点，小声重复着，视线里没了焦点。

    “值不值得只有我能说了算。我说值得就值得。”

    谢坚手掌强行地掰过她的脸，冷冷地望着她闪避的眼，硬是压着她跪在了佛祖面前：

    “今日，就由神佛见证，我谢坚与程瑶结为夫妻，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少年坚定的声音在大殿里久久回荡，生生不息，即便是在恳求，背也是笔直的，似乎从未向任何人屈服过。

    头顶，庄严的佛像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万物，仿佛在冷漠嘲讽他们的渺小如蝼蚁。

    ——

    寺庙在山上。

    下山的路注定坎坷。

    漫长的阶梯几乎没有尽头，荒无人烟。

    一层层，通往看不见未来的远方。

    如同他们两个缠绕却又平行的命运。

    无望又悲伤。

    她一个普通的农家女怎么配得上高高在上的仙人。

    即便是再想自欺欺人，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也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阿坚就是仙人，而且还是仙人中的翘楚。

    一缕发丝垂下，程瑶望着自己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几根白发，怔住了。

    身下，谢坚鬓角锋利，皮肤莹润如玉，浑身少年气。

    而她呢？

    心中酸涩，她伏在谢坚沉稳的背上，无声的抽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