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怕，既是你把我从封印中解救出来，我自然不会伤害你。”蚩雲动作轻柔，可她眼中的威严不是几个动作可以磨灭的。
“前辈，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能不能别别别凑这么近……我快无法呼吸了。”白莅说着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近乎蚊子飞过。
蚩雲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即刻松手，傲娇转身：“说吧，是谁告诉你，我的事情。”
“是……”白莅抬头想了想，石太极的祖先叫什么来着？
蚩雲一个鬼影转身移步，闪到白莅身后，问：“是谁？”
这鬼魅般的身法，硬是给白莅惊出一身冷汗。
白莅吐出一口浊气道：“是您座下一位得力干将的后代。”
“是厉狞？”蚩雲追问。
“我只知道他是一位犯了错，被您贬下凡间的大将，至于是不是这个名字，我就不清楚了。”白莅巧妙地将石太极告诉她的事情修饰一番。
她还指望着蚩雲带她逃出生天，总不能指着这个蚩雲骂她贬错好人吧？
“是我错怪了他，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蚩雲只是微微转动眼珠子，脸上不曾有别的什么表情。
“后悔是没有用的，那位已不在世，他亦无法感受您的悔恨。或许你可以对他的后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补偿。”白莅看似劝她不要活在回忆的悔恨中，要往前看，实则是试探蚩雲，看她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也就只能这样了。”蚩雲微笑望着白莅，“我以为我永世都要被封印在人皮秘籍里，看尽世间至亲相残、夫妻相杀、异族之间尔虞我诈、赶尽杀绝，所幸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你。”
“我？”白莅指着自己，心虚发问，“我怎么啦？”
难不成蚩雲看出她想要引她出去？
“你的至亲、挚友、至爱都爱你，就连与你羁绊不深的它们也都愿意帮你，甚至你将记录秘法的秘籍双手奉上，是这些力量助我冲破那人的封印之法。他就是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这世上还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
白莅摇摇头，笑得失魂落魄：“您谬赞了，我只不过是个既无法与亲人朋友团聚，也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的可怜人罢了。”
“你自己看吧。”蚩雲收拢的手指朝向绿色地面，修长的手指缓缓张开。
那绿得让白莅抑郁的地面即刻以蚩雲所站之处徐徐化开，就像清水洗开多年不曾清洗的窗户灰尘，让她清楚看到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世界处于黑夜，黑暗中却有彩色星星在风中摇曳。亮度虽有强有弱，但就像平日里仰望星空时的星星一样繁多。
白莅蹲下想要抓住那些星光，却一把抓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前辈，这些都是什么？”
“是你的功德。”
“我的功德？”白莅傻眼了，她虽曾听一些信佛的老人家说过有功德这种东西，但她从不信这些。今日一见，也算长了见识。
“没错，这是助你成神的功德。”蚩雲微笑望向白莅。
“不是，成神？成什么神？我现在已经死了吗？”白莅疑惑地站起身摸摸身上，并没发现和平常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你的肉身已化入混沌，是那些功德让你灵魂不灭。”蚩雲解释着白莅如今的处境。
白莅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她实质上已经死了？
那白子衿呢，那她是否可以与他再相见？
这时一个团蓝色的光出现在她身边，幻化出一只小狐狸。
白莅一眼认出它就是白子衿，立马将它抱入怀中，紧紧拥住，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小狐狸动用了九尾天狐族寄居灵魂的秘术，抛弃身体，将魂魄嵌入你魂魄，与你共生共灭，它的脑子也算灵光，运气也不错，只是失去了肉身。如今我只是把他的魂从你的魂中勾出，往后得精心养护，它才能重塑肉身。”
往后？她说往后？
白莅眼睛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前辈，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能活吗？”
蚩雲右手一扬：“你可以自立一界，当一界神主，这只小狐狸就当做灵兽，先养着吧。”
“我还能回去吗？”白莅总觉得蚩雲的口吻，像在给她分发任务。
“不能，我要你立一个全新的天界，不能与外界有关联。”
白莅凝目注视蚩雲的眼睛：“也就是说，我除了白子衿，谁都不能再见了？”
蚩雲目光平淡：“不错，断七情六欲才能持公正，这是为神之道，我经历的一切，已经是最好证明了。”
在蚩雲面前，白莅感觉自己很渺小。与蚩雲交流，她那目空一切的出尘气质，和那颗不再有喜怒哀乐的心，让白莅有种特别的距离感。
就像一个人面对看不到顶的高山，望不尽边际的大海，心存敬畏。
“承蒙前辈看得起我，只是我还没到断绝七情六欲的超脱境界，怕是难当大任，而且我并不认为，为神要断绝六亲是正确的。”
蚩雲眼中闪着疑惑：“何出此言？”
“嗯……怎么说呢，我心目中的神是无所不能的，她既可以维持正义惩治奸邪，也可以怜爱众生慈悲为怀。”白莅一手捂住胸口，不卑不亢，“只是一个不谙俗世，没有被爱滋养的神，又怎会懂得如何去怜爱众生？”
蚩雲阖眸，她圣慈环绕的眉目间终于还是弥漫了悲凉，似在回忆什么不好的事情。
白莅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蚩雲在位时的样子，但她隐隐约约能猜到，蚩雲被深爱的人伤害过，也是个可怜人。
“前辈，您从前就是天帝，由您来再创一个天庭，总比我再创一个更能服众。”
“你不想做那统辖世间万物之主么？”
“我当然想做那统辖世间万物之主，不过您让我舍弃一切感情，去做一个无情的主宰，我是不愿意的。”白莅一遍遍抚摸小狐狸的皮毛，温柔又平静，仿佛她与蚩雲谈论的只是一颗美味糖果的买卖。
“众生皆苦，你真真想清楚了？”
蚩雲显然没有赶鸭子上架的意思，语气中只有惋惜。
白莅更加坚定内心想法：“我决定好了，我只想做回自己，完成以药救世的心愿。”
蚩雲笑着摇头：”你的心愿怕是完不成了。”
白莅下意识盯紧蚩雲泛着银灰的眼睛：“为什么？”
“如今，你把全部时空裂痕填补，往后几千年的天空都不会再有空隙，你也到不了那边。”
白莅猛地摇头：“不，我可以用蓄神戒回去。”
蚩雲轻叹一声：“天空没有裂痕，你在世间再也无法收集到混沌之力，不信你可以试试。”
“这不就需要您得帮我下去，我才能试着收集嘛。”白莅咧嘴一笑，摊牌了。
“你当真决定不做天神？过了这个机会，再也不能后悔了。”蚩雲还是觉得白莅一身功德，又遇上成神的机会，不当神太浪费。
“我决定了，我要回东玄山。”白莅没有一丝犹豫，只是紧紧抱住怀里的小狐狸。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勉强了。白莅你补天有功，现我赠予你一份修补之力，以作褒扬。”蚩雲说完，身上放出强烈光芒。
“诶，前辈，其实大家也都有贡献力量，虽是绵薄之力，但那份勇气可歌可泣。”白莅捂着眼睛，挡住强光，嘴上不忘多讨些好处。
蚩雲噗嗤一笑：“好啦，我会按贡献程度，予以奖励。”
“多谢前辈，也替各位生灵谢过前辈。”白莅放下白子衿，像蚩雲深深鞠了个躬。
白莅也不知怎，躬个鞠到一半，人还没回正，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
彩色的光如雪花随风飘舞，坠入山川大地，鱼虫鸟兽沐浴圣光恩泽。
此刻，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有一座移动的青灰色岛屿。
岛屿之上躺着一个睡着的人，她的身上趴着一只半透明橙得发红的狐狸，满心欢喜地蹭啊蹭。
飞鸟长鸣，翎羽破风，流水潺潺，波浪击岸。
忽然，一条水柱击破长空，化起漫天水雾，阳光透过雾花，幻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随着水花乱飞，睡梦中的白莅眼睫震动，缓缓睁眼。
蔚蓝的天空映入她眼底，澄亮的彩虹格外吸睛。
“我活过来了？”望着不再绿幽幽的天空，白莅倍感欣慰。
“是啊，你又活过来了。”一个声音搭上她的话。
这声音听起来古老雄厚，有种熟悉的感觉。
前世有关魔音的记忆在此刻涌现。当年茉莉奔走四方寻找盟友，因为闯入魔音领地，魔音对她发起猛烈攻击，二人在北溟海与大打出手，魔音的武器是当时在北溟海送白莅的箜篌，却不想茉莉卡点破了他的音弧攻击，他俩是越打越痛快。
就因为这一战，茉莉与魔音成了朋友，时不时聚在一起切磋琴技。魔音还挂上了北溟兽的头衔，愿意为妖界大业出一份力，他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白莅猛然起身，发现自己正处大海中央，身下坐着一头百尺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