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绑缚在十字架上的男女幻影出现在“哥哥”身后。肋下及咽喉处的伤口涓涓渗出血液。

    本是为民请命的义士,却饱含冤屈至死。民间却因强压而不敢供奉。因“义”而死的灵,死后对“恶”极为严苛,散发出来的怨气比七人御前还要重,生生将其他鬼怪逼退了一些。

    最终,这一轮烛火亮了三次。夏油杰为断臂昏迷的男人讲述一次,他自己则在最后一次前醒过来,挣扎着完成了第三个故事。

    本轮收尾的是兄弟当中的哥哥。他亢奋的神情散去,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在童声紧密的催促中,这人呆呆地望着火光后的弟弟问道:“还能记得吗?”

    年轻的男生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问话的人松了一口气道:“那你不要看。”

    话落,他猛地拽住左手边的女孩,右手短剑迎着她摔倒的姿势撞入小腹。

    “你做什么!”

    夏油杰目眦尽裂,女孩诧异的面孔和理子重合,他下意识地伸手箍住男生咽喉迫使他松手。

    但男生的决心格外坚定,哪怕呼吸不能,也挣扎着将刀刃横拉。一掌多长的刀口,让人瞬间抱腹蜷缩失去行动力,痛呼声只剩“呵呵”的气音。

    从后方袭来的鬼爪被一把镶满宝石的剑拦住。

    为两人拦下一击的卖药郎将冲上来的“思”踹出去道:“时间结束了。”飞出去的怪物接连撞翻四五只。

    少年低头一看,三人争斗间,男生面前的蜡烛被涌溅的血液扑灭。周围数十只形态各异的怪物已冲上前来。

    再抬头,一把巨斧正从前方砍来,他将男生往空处一甩,抽出腰间匕首格挡。巨力下压使人动弹不得。一只猴子样的小兽踩在持斧鬼的头上一跃而下,抬爪直取双眼。

    夏油杰错身,以右小臂被削去一片皮肉为代价躲过猴爪,左手抓住小兽将它摔飞到刚上来的怪物脸上。

    几个动作间,脱身的男生挣扎起身,不顾硬抗着几只鬼物的撕扯,将蜷缩在地的女孩粗暴拉起推向身后;又冲向正用断匕艰难自保的男人,在他身后狠狠一推。

    眨眼间,两人被十数只妖怪吞没。女生更是连一声痛呼都没能发出。

    随着二人断气,怪物们停止了攻击退入黑暗。

    年少的男生哭着扑向自己的兄长。刚刚的攻击中,他位于卖药郎和夏油杰中间,几乎没有受到伤害。

    而他的兄长伤人在前被扼住咽喉,又两次冲出去害人,被围攻上来的怪物或抓或烧留下大量伤口。男生哆嗦着将兄长扶到箱子前翻找伤药。

    “为什么?”

    喘息着的男生,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质问的少年。后者一身红红紫紫的血迹,匕首紧紧地握着,像是要给他来上一刀。

    “爱听故事的青行灯,百物语讲满九十九个故事,就可以达成百鬼夜行。对吧?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觉得很有道理。”

    看着在身边一边哭一边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弟弟,他眼神温和又偏执:“反正也是没有办法了。迟早要死的。不如试一试。我们两个人最喜欢城市怪谈了。如果这样能出去,倒是好事。”

    “但是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是吗?”

    “是啊。”他对加入提问的卖药郎一笑:“你们两个看上去知道很多的样子。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与其让他们讲废话拉长时间,不如减少人数。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每次像这样......”他指指两摊未完全消失的血迹:“最后一个人没能讲出来的话,那大概就要重新累计。太浪费故事了。”

    他摸了摸弟弟的肩:“不要有负担,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哥哥带你出来玩,会送你出去的。”

    卖药郎将失语的夏油杰拉到帐篷里,从自己的药箱中掏出药品绷带维他包扎。见到他宽大外套下的装备时赞许地笑了一下。

    大概有些刺激的材料,药膏刚涂上时略有些痛。

    收拾好后,男人特意将从少年胸口处掏出的桃干捏了一块塞在自闭的人嘴里。

    被投喂的人从神游中醒来,满身的不自在,索性倒在睡垫上闭目养神。

    如果他的计算没错,从傍晚进入这个营地,已经过去了一昼夜。而自盂兰盆节之后,他每天睡眠就没够过五小时。

    除了刚进来时昏迷的那一会儿,现在差不多已经有38个小时没睡过了。

    虽然以前通宵打游戏、做任务也很多。但那时候,身边有个很强的五条悟。

    虽然他们最近经常分开执行任务......但是......

    那个卖药的,为什么......

    迷迷糊糊间轻柔的桃子香氤氲开来,一点一点抹消着少年心中的郁气。药物的作用下,伤处痛感慢慢平复,困意拉着人下沉。

    直到一声痛苦的呼喊把他从睡梦中惊醒,夏油杰才发现自己竟然睡了一个好觉。

    营地中,卖药郎站在兄弟二人的帐篷前,不知在想什么。

    哭声从帐篷中传出来——刚刚还陷害别人的哥哥偷偷自尽了。匕首刺进了侧腰。

    “没救了。”卖药郎轻声说:“身体右前侧,斜向上刺入。肾脏、肝脏......他还有力气把刀拔出来就很不容易了。”

    男生绝望的哭声中,兄长的身体极快地腐败为枯骨,眨眼间白骨发黄变脆粉粹成灰。

    一本笔记本遗留在骨灰之下。

    里面是他们进来后拼命回忆起的各种传说、怪谈。在目睹过其他人被攻击后,还增加了许多或真或假的亏心事。每次一轮结束,两个人就划去已经出现的,记下突然想起的。添添减减本还剩下四十余个。

    现在,有虚浮的笔记记录了简短的十来个。多的只有一两句话,少的只剩下名字和一两个提示词。

    最后变形的文字这样写到“看不清啦,不想让你看到我太逊的样子。就这样吧。”

    这样虚弱的自己,哪怕不考虑重复的故事,也可能打断百物语进程。

    “做这种事的意义在哪里呢?”

    “活下去本身充满了意义。”

    冰凉的骨爪再次捏上众人的身体,终轮游戏,开始。

    土地变成了坚实的整体,不再能挖开;火堆不在散发热意;烛火也不再跳动,像一键开关的小灯泡。

    一百余只怪物密密匝匝将三人围绕。

    随着九十九个故事一一结束,怪物们表情越来越生动,营地的虚假感慢慢达到顶峰。

    最后一支蜡烛熄灭,童声久久没再出现。清脆的铃声兀自响着。原本黑暗的周边有光芒透出。真实与虚妄好似隔了一个泡泡。夏油杰默不作声地再次尝试召唤咒灵,顺利感觉到了回应。

    但还差一点点。

    可惜营地的变异终止了。

    如果这时候游云在手里,或者咒力足够打出一发黑闪,就可以顺利出去了吧?

    这样想着,他对卖药郎问道:“你有什么攻击手段吗?”

    卖药郎将握在手中的剑平举,做了一个抽剑的动作:“很遗憾,这并不是能随意拔出的剑。我的能力也被封印了。”

    而一旁的男生木愣愣的没有反应,自从他从兄长死亡的打击中平静下来,就更加沉默,除了第一轮结束时泄愤地重进黑暗中砍杀怪物,就是机械性地念笔记本上的故事,再也没动。

    非攻击状态下,怪物被刺伤会很快恢复,除了浪费体力毫无收获。

    “既然无法出去,那不如凑够第一百个故事吧?”卖药郎将剑放回膝头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玉藻前。”少年回答。

    然而等他讲述完,只有一口黑色的烟气飘荡着凝结在面前,甚为勉强地勾出个带九条尾巴的虚影。

    “看来这不是正确答案呢。”

    “更像是没有余力。”

    少年打量着最后出现的几个鬼怪,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狠狠打出一拳,手臂轻易就穿过了虚妄的影响。

    “这几个都没有实体。”

    “那随便来一个充下数吧。”卖药郎摸着剑身开口:“如诸位所见,在下是个行走在乡间的卖药人。现在的世道,需要这种服务的人越来越少了。相对于买卖药品,灵异志怪类的事情却经常找上门来。

    在半个月前,有个独居乡下的老婆婆向我买了些除虫的草药。并向我诉说了她的苦恼——她的孙女失踪半年了。

    那是个极度封闭的村庄,四面环山,只有一条难行的土路以供进出。

    十几岁的小女孩随父母到乡下过冬假。因为无聊跑进村子旁边的山林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村里人帮忙寻找很久,都没能在枯败的山林中找到她的踪迹。

    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山路越来越难行。

    警官来了一次又一次,机会越来越渺茫。

    失望的父母还得回城工作,伤心的老人向每一个可能进山的人询问消息。

    村里的人说,她一定是惹怒了山神被神隐了。

    也有人说,她是被嫉妒的人杀害了。

    ‘毕竟能去城里的人只有他家。’

    ‘走了就不回来,是忘本的人。’

    ‘那种献祭少女来获得好处的事很常见吧?’

    ‘那一定是那一家人没错了。’

    他们这么说着,愚昧、固执、贪婪。

    但这样的村子有很多,他们的存在,正是我可以继续行走世间的原因。

    离开那里之后我便进入了山林。夏季茂密的丛林之中有许多可采摘的药物、山珍。都是赚钱的好东西。

    我发现了些不错的药材,只是还不够成熟,便打算等几天。

    在三日前,我像往常一样在林间游荡,遇见了一座废弃的茅屋。那时天色将晚,天上又起了雨云,这个小屋正好可以躲躲雨。

    罕有人迹的山林中,常有这种东西。亮着灯或黑着灯的无人荞麦店啦,娶亲的狐狸啦。还有——困住旅人,爱听故事的,青行灯。”

    话落,“咯咯”的童声响起,音色渐渐变得成熟妖异,无形的泡沫“啪地破碎”。

    女子的嗓音笑嘻嘻地充斥着营地:“欢迎参与,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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