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洵走后，木玖还是一句话没说，温吞吞的样子让洛尧难受。
“木玖，你真以为我不会收拾你？如果不是白莲姐，你这次就死定……”
木玖见他进入熟悉的放狠话环节，勾了勾唇，上前轻轻牵住了他的手，淡定地看着他戛然而止的样子。
洛尧低头看了看她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呼吸的力道重了些，微凉的气体灌入身体，手上的触感更加清晰。
“木头，你想死？”
“既然知道我是故意叫你来的，那就共享一下视力吧，这座宅子用你的眼睛看会更清楚。”
“能不能松开？”
“你想抱着我也行。”
一般的视觉共享不需要身体接触，但要是需要用到洛尧作为妖的属性，自然是靠得越近越好。
有些东西只有妖才能看见。
听此，洛尧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再次进入别墅。
用妖力时，洛尧的视觉和平常不太一样，除了视线暗一些，对于事物也更多地会看到它们的本质。
比如现在，他们能够轻松地识别面前被烧掉一半的柜子是什么材质的。
在鸾佛山时，木玖也共享过洛尧的视力，所以她很快就适应了。
洛尧：“要看什么？”
木玖眼神归于平静：“随便看看。”说着带着洛尧在她之前走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
最后停在了一面墙前。
墙上挂了幅油画，黄绿配色，画的是郊外，郁郁葱葱，春意盎然，色彩杂乱但乱中有序，即使用妖力的视觉来看也没什么问题。
“狐狸，你会透视吗，或者把这画分个层？”
洛尧眉头微皱：“早几千年就告诉过你我不是狐妖，别这么叫我。”
他的眼睛又闭了下，睁开后木玖看到眼前的画又变了幅模样，画上的色彩变成实体每两笔之间多出了空隙，这样他们就能看见不同的落笔。
洛尧的声音响起：“这画确实奇怪，一个地方叠了好几层颜料，不过艺术家不都是这样吗？”
木玖却不这样认为。
从前神界的画师经常下界去写生，他们明明可以用仙力抹去画错的痕迹，但偏偏固执地用色彩填补。
她曾问过一位画师，当时他这样说：“照我看来，我们画画的人什么神不神仙的都一样，每一笔都有它该去的地方，那不叫错误，叫美丽的错误，只要是美的，那便是可以存在的。”
她当时亲眼看到画师把一个胖子改成了瘦小的模样，而画纸上却看不出痕迹。
“如果只看叠涂最多的地方，把多余的色彩挪开……”
她拿出那枚纽扣放在眼前和这幅画对应。
正是它。
她的仙力溢出，像潺潺溪水流动在房间内。
“找到了。”
她松开了洛尧的手，把钢笔拿了出来，从中间折断，龙的身形显现，在洛尧的视觉里包裹了整座别墅。
“我的仙力在，警察很快就会找到你那个私生饭。”
“什么？”
纽扣是之前的私生饭留下的，至于怎么偏偏那么巧她会拍下照片也能顺利地进入木玖的家还留下了纽扣——
“压宅龙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长出来的，看来这个房子很有问题，现任的入殓师解决不了才会用压宅龙勉强糊弄。
“当年我不告而别，我那个好徒弟怕是恨了我多年，他知道我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才故意引我来这里，顺便让我吃点苦头。”
木玖说的轻松，她说话间这栋别墅发生了变化。
被烧毁的物品在复原，所有的家具都在变化，变成了多年前的样式。墙壁上的贴纸变成了灰白的墙皮，水晶吊灯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灯泡，沙发只剩下一个，是黑皮的单人沙发。
别墅的大小不变，房间也不变，但多数都空了起来。
绿色的植物拖着脏兮兮的枝叶攀爬在地板上，围绕在那副画旁边，那副画也不再是画而是被裱起来的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因为木玖的仙力，这栋房子变成了原本的模样，而压宅龙也保证人类看不出它的模样。
那枚纽扣的气味预示着主人已经灵破了，灵破之后死亡的几率会大大加强，而一旦死亡势必失灵。
凡人一生不过生老病死，一旦死亡，即便救灵成功对她的亲人也没有太大意义，所以不如先解决她的灵破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现任的入殓师们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木玖才能看到私生饭灵破的实体。
只可惜实体被探过多遍，其面貌也有一定改变，但结果没有任何变化。
技术不过关啊。
洛尧收回了妖力，也看到了现在的状态，见木玖认真的样子，没忍住问：“你不会是打算干回老本行吧？不至于吧，你合同不都签好了，我们工作室又不是养不起你。”
“洛尧。”她平静地开口，“灵破的是你的私生饭，直播事件刚过，如果她这时候传出噩耗，你觉得你的职业生涯会怎么样？”
“这么说你还是为我着想了？”他扬了扬眉毛，这会儿已经又回到了那个眼睛里长钩子的状态。
也不怪木玖曾经把他错认成狐妖。
“我是说你吃点苦头不要紧。”她的唇边微微扬起，“这不是还有我吗。”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气人气到心窝里。
“你好样的。”洛尧答。
两人分开去找线索，最后都找到了一处。之前探过这里的入殓师把明面上可见的线索都放在了茶几上。
上面有一个日记本，一个存钱罐和一个钥匙。
洛尧坐下开始看日记本。
这个日记的年代久远，从2009年开始写，断断续续地写到前年也算是满满一本。
从日记里他们知道这个私生饭名叫刘楚楚，今年二十二岁，父母是商业联姻，感情很不好，所以日常处于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状态里。
刘楚楚有一个十岁开始就给她辅导课业的家庭教师，日记多次提到了这个教师，能看出她和这个教师的感情很好。
剩下就是一些日常的记述，如同所有小女生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洛尧：“现在怎么办，就这样呆着？”
木玖还在看那个占了半面墙的相框，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盯着镜头神色严肃，不像是亲人更像是一起来讨债的。
木玖最近有看许多现下精神问题的案例，感觉和从前救的灵最相似，其中就有类似的剧情，一般这种剧情都会给孩子的精神造成创伤，刚巧在刘楚楚的故事里她就是那个孩子。
木玖走回茶几，看着被翻开的日记：“灵破既然已经实体化，它就是最真实的问题。”
“那真要就这么等着？”
“不会，我说了这次得吃点苦头。”
“你什么意思？”
相框旁的藤蔓突然动了起来，藤蔓越来越多，绕开相框沿着地毯向茶几生长。
洛尧托着下颚：“这就是你说的吃苦？”
“应该就是它了。”
藤蔓还在蔓延。
“要解决吗？”
洛尧问完却见木玖坐到了唯一的沙发上，藤蔓的一条细小的枝叶圈住了她的手指，又慢慢在她身上绕了起来。
“你干什么？”
木玖调整了最舒服的坐姿：“最开始看见它时就觉得有些眼熟。这东西叫苦藤蔓，感受到足够的人情之苦就会松开。”
人情之苦是神界的说法，不为情人，而是人情，是情绪和内心所感，心苦才是世间大苦。
“所以呢？”
“现在应该是有人用苦藤蔓把所有线索上了个锁，等到藤蔓解开了，我们才能看到这灵破真正的实体。”
洛尧听明白了，一阵无奈：“你那徒弟还真是不想让你好过。”
“小孩子脾气罢了。”木玖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睛休息。
他不再说话，看着木玖被藤蔓缠满，只剩口鼻。他嫌弃地躲开藤蔓找空地站，然而藤蔓很快就会摸索着爬过来，烦不胜烦。
他心下一横，干脆翻过茶几，跳到已经铺满藤蔓的沙发旁，认命地坐在了沙发扶手上。木玖身旁的藤蔓很快就缠上了他的手臂，也把他围了起来。
*
金铭川好不容易给化妆师道完歉，把他送走，刚坐下就来了电话。
洛尧普通的日常事情都是小宁在处理，能把电话打到他的这里都是重要的行程安排。于是他调整好心态，按下接听键。
“您好，洛尧工作室。”
“呦，我们金大经纪人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
金铭川黑了一分，看了看来电号码，他之前一气之下把顾晓晓的名片删了，所以这次没有来电显示。
大意了，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拉黑名单。
“哪有，顾小姐能给我来电，真是万分荣幸，我前几天还想着去问候您和腾然呢。”
电话对面的顾晓晓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拿着手机，一边看着自己精致的指甲，面上得意：“那我可要在悦兴恭候您的大驾光临，不过您见谅，您来之前最好提前一个月给我说一声，我们腾然最近的发展您也是知道的，比较忙碌，您若是突然到访我恐怕招待不周啊。”
金铭川眼睛跳了跳，心想她还真是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