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镜

    “追!”

    “看到她了!就在前面!”

    以一名身着银色铠甲的年轻将军为首,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身着铠甲的的士兵拼命纵马疾奔着。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狂奔着穿梭在树林间。

    由于跑得太过匆忙,以至于她的鞋子都跑丢了,而她的脚也被路途中错综复杂的树根藤蔓和锋利的石头刺得鲜血淋漓。

    但她也不敢停下来休息,因为后面紧跟不放的追兵在她停留的每一瞬间都在逼近。

    偶尔被藤蔓树根石头绊倒,她不敢停留,连一秒都不敢耽搁,摔倒了就连忙翻坐起身,手脚连用,只顾着像野兽似的连滚带爬地往前奔。

    逃跑过程中,她胸前的一块雕成双鱼的环形玉佩,拼命蹦跳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在这片树林照射下的斑驳的阳光,玉佩微微闪动着如大海般湛蓝的光泽。玉佩所刻为双鱼戏珠,两条鱼中间是一个珠子。

    玉佩是父皇在今天昭镜十五岁及笄礼的时候送给他的,玉上刻的是弘国的宝鱼,鱼栩栩如生,此鱼成对而出的地方说明哪个地方有福气,是块宝地。

    但天不遂人愿,在父皇送给她的今天就发生了叛乱。

    叛军掌控兵权,发动政变,父母尽数被诛,国破家亡,只有作为公主的自己,被一些士兵保护活着逃了出来。

    追兵紧追不放,而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跑!快跑!不能让他们抓住自己!

    昭镜公主,不,现在她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公主了。

    她原本梳好的云鬓在逃跑过程中已经摇摇欲坠,在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后,头发已几近散落到脸上。

    她索性把头上所有的簪子都扔在地上,任柔顺的黑长发瀑布般滑落。

    而她的手上,脸上,脚上沾满了摔倒后被割伤后流的鲜血,明媚秀丽的脸也有一道又一道的脏污痕迹。

    还有,繁复华丽的绣服上布满不知道逃亡中在哪粘上的枯草和污泥。

    昭镜的腿已经抖得站都站不直,沉得如同灌铅过,呼吸困难到乃至于只能用嘴大口大口地喘气。

    胸口奇闷,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用锉刀轻轻喇着。

    就算如此她也不敢停留,只顾着死命狂奔。

    她不能死在这里!不可能!她不想死啊!

    昭镜紧攥着胸前父皇母后的玉佩,内心嘶吼着。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估计皆已被叛军所杀,现在她的国家已经是一片火灾了。

    严肃认真却又不失幽默的父亲。

    温和体贴又有亲和力的的母亲。

    其乐融融,宜室宜家的生活。

    十五年的美好时光俱在这次的叛乱中凝缩成一个又一个的泡泡,又被戳破,灰飞烟灭,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到如此,她眼中跳跃着愤怒的火焰,心中的恨意如同柴草一般借助这把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似乎把周围的一切都给烧光。

    她恨不得将这些人都给杀尽!

    但她是个无能的亡国公主,之前不能,现在更不能了。

    她的国家已经被那该死的叛军攻占了。

    想到如此,她极度悲愤,原本透亮的眼睛里迸出两行清泪,呜咽着发足狂奔。

    而掉落的泪水像断线了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顺风飘洒,消失在空中。

    她一边心中愤恨,一边却又不忍不住往后看。

    只见不远处为首的少年将军骑着一匹黑马在树林里疾驰着。

    纵使后面跟着还有其他人,但昭镜的眼睛里只看得到他。

    胸腔像被棉絮紧紧地堵住,呼吸失去了所有节拍,心跳如擂鼓,而心里的愤懑犹如泉水一般拼命的涌上来,堵的她心里发闷,嘴里发苦。

    但她现在也已经无暇顾及到这些事情了,只是使劲摆动着两条腿。

    现在只有往前逃,拼命地往前逃,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更多的可能。她不想死啊。

    昭镜拼命地逃跑,但令她感到绝望的是,眼前不久处就是森林尽头,但这尽头竟是一道悬崖。

    冷风吹拂着,刮动着长袍,猎猎作响。

    昭镜停在悬崖边缘。

    她转过身去,只见追兵不过片刻就驾马来临,并降低速度缓缓地停驻在她的不远处。

    张游生是在首位。

    两方对峙。沉默如同坚冰一般横跨在昭镜和张游生面前。

    “昭镜公主,您已无退路还是束手就擒吧。把玉佩交给我们你就可以活着。”

    短暂的沉默后,张游生开口说话,言语冷淡,只是看着她。

    “张游生,背叛我父王乃是不忠,我父皇待你不可谓不好,你背叛我朝就不怕遭受天谴吗?!”

    昭镜本来想冷静地嗤笑他,但她控制不了她自己,声音反倒愈发激动高昂。

    “暴君下的统治必定要被推翻,昭明皇帝这样的势必人人得而诛之。”

    张游生面无任何表情,只是冷淡地看着她。

    “你骗人!我父皇不是暴君!你说谎!”

    昭镜怒吼着,脸色因愤怒而赤红,眼睛因情绪激动而带着些许血丝。

    “昭明皇帝执政期间腐败横生,民生衰蔽,酒池肉林,不得民心,愧对`昭明'二字,被推翻统治本不过是顺应大势罢了。”

    “好好好!张游生,我父亲和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却私通别人叛变我国,你就是这么样对待别人的恩情吗?!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叛徒!畜生都不如!”

    面对着昭镜这样的辱骂斥责,张游生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我现在都觉得恶心,以前这么关心你这样的白眼狼!玉佩?你想要?偏不给你们!”

    “我只要还活着,我就要把你剁成肉泥,把你的肉喂给猪,不对,猪都不吃你这样的烂肉!哈哈哈哈哈哈!”

    昭镜见到他平静如水的样子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将他抽筋扒皮,但她不能,这么想着她更恨了。

    昭镜强行保持着笑容,试图保持着身为一位公主应有的仪态。

    这是她作为公主的尊严,即使她的国家也已经灭亡了。

    她的心中极为酸涩,眼睛里冒起一层薄雾。

    这份眼泪不知道是对张游生的背叛而痛苦绝望,还是因为她心中隐隐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张游生仍怀有的,那一点点情愫。

    但她强忍着,不将这份心迹表露在脸上。玉佩他们想要,那必然是有大用的,她宁愿死了都不要让他们如愿。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游生,这次必要杀了昭镜公主,我们不能有任何的后患。不要再跟她废话了。”

    张游生旁边的与他同岁的谭叔夜见到他仍不动手,又见昭镜公主拒绝将玉佩交给他们,便出言道。

    昭镜听闻此言,恶狠狠地看着她,谭叔夜也只是平静地回看,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

    听到谭叔夜这番话,张游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动手吧。”

    一言既出,谭叔夜从背后将自己背后一支箭拿出来递给张游生。

    箭尾带着个羽毛,箭头微微带着点蓝光。

    见到这支箭,昭镜终于绝望起来,怒吼着,“张游生,只要我活着,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哈哈哈哈哈……”

    昭镜近乎癫狂地笑着,笑的前仰后合,眼睛却不自觉地冒出一股又一股的眼泪来。

    不久后她就笑不出来了,一支箭插在她的胸口。

    张游生下手非常干净利落,射的箭头透过她胸前的玉佩穿过她的胸口。

    昭镜嘴角流着血,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不敢置信地跌跌撞撞地往后退。

    身后是悬崖,悬崖边此刻强风吹拂,她的身体在风中丝毫站不稳,顺风随即跌落悬崖。

    而她的身影犹如一条灰线,不一刻在坠落中凝成了一个黑点,宽大的衣袍让她像断翅的飞鸟飞速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没入了底下汹涌的激流中。

    张游生从悬崖往下看,只见底部水中一股又一股的鲜血随着溅起的涟漪涌出来。

    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汹涌的激流携着血丝顺着水流飘散。

    昭镜的身体掉进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不过一会儿她的身体冒出水面。

    从高处看下看,昭镜的身体在水中随着水流起起伏伏,她的眼睛涣散着,已失去原有的光彩,而她胸前的长箭格外显眼。

    游生射出的箭正中心脏,一击毙命。

    很显然,她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她死了。

    弘国人有两次轮回,砍头失血而死亦或老死也能再次轮回。

    弘国人认为心乃人之中心,是万万不可损失的,只要心还在那么人就有重回的机会。

    但若是被击中心脏而死,那便绝无轮回的可能。

    昭镜公主被射中心脏,此生再也不会有重生的可能了。

    看到她的尸体如断翅的飞鸟般掉落进五丈有余的悬崖下,确信昭镜绝无存货的可能,张游生之前强行保持的有如坚冰般的冷静面容终于有一丝裂痕,嘴巴不自觉地难以察觉到的小幅度一吸一张,呼吸有些急促,强行挺拔的身体不自觉有微微的颤抖。

    看到他这样,旁边的谭叔夜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到肩膀上拍打带来的重量,张游生转头看他,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没有言语。

    “走吧,任务完成了,别看了,看了糟心。”

    谭叔夜强行揽住张游生的肩膀,把他转过身去,宽慰地轻拍着他的肩膀。

    张游生有些失神,踉跄地跟着他往回走,没有言语。

    他们带的部队骑马离开,渐行渐远。

    但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底下的潭水突然更汹涌了一些,昭镜公主的身体周围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泡泡,不停地推举着昭镜的身体。

    十几次泡泡的推举后,昭镜的身体终于缓缓动起来了,顺着水流向下流飘去。

    一股股的鲜血通过她胸前的玉佩游蛇般顺着箭杆往上爬,像有生命似的。

    然后一滴又一滴的掉落在玉佩雕刻的双鱼上,血全部被玉佩吸收。中间两指宽直径的珠子变成一道光化进昭镜胸前。

    这激流带着昭镜的尸体冲向远处又一个悬崖,然后,“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昭镜的身体掉进一个深处洞穴的潭水中。

    底下的潭口犹如有生命似的,昭镜嘴角的,胸前的,身体流出来的每一丝鲜血都被激起的水花一道道舔舐殆尽。

    昭镜公主涣散的黑色瞳孔忽闪着淡淡的蓝光,双眼瞳孔里游动着两条鱼。

    这鱼细看正是她胸前玉佩刻的鱼形。

    与此同时她的身上也散发着光芒,胸前的双鱼玉佩则开始分崩离析,裂缝扩大,玉佩断裂成两块,所刻的两条鱼分别一前一后地坠入潭水中,居然消失不见了。

    潭水被激起的涟漪好似一个人的吞咽,昭镜的□□在这荡漾中一点点的消失,不久后化为白骨,逐渐沉入潭底。

    红颜最终化为枯骨,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在这之后不久后,潭水恢复平静。

    洞穴里静悄悄的,好似在这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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