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听说了吗?小五昨天打开了藏瑰阁,说是要翻遍近百年间的红、蓝祈愿宝册,誓要帮助有困难的人。”

    锦染拉着穆尧、玄澈围坐在石桌前喝茶。

    穆尧喝了一口茶:“什么?百年?那要翻到什么时候?”

    锦染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感叹:“这孩子……为了那点俸禄,真是太拼了,令人感动……”

    一旁的玄澈出声打断:“说难倒也未必,除去每年例行请平安愿的人后,百年内既祈愿又在世之人应该不多,仔细盘查一段时间,总能找到真正有困难的人。”

    穆尧、锦染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时,第五朵走来,怀里捧着一大摞宝册“扑通”一下放在石桌上,震得穆尧杯子里的茶水差一点洒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穆尧扶稳茶杯,问。

    第五朵:“咱们五神山患难与共,如今各位上神处境相同,谁也不比谁好过,就从这里面找一找一起攒功德吧。”

    ——

    “真是同神不同命啊,”穆尧拿着毛笔在红色的祈愿宝册上写了个“阅”,扔到一边,“有的神被罚下界就辛辛苦苦批宝册,有的神就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只等坐享其成……”

    “竟敢在背后语帝君是非,你不想活命了?”锦染睨了他一眼。

    穆尧噤声。

    第五朵从成堆的宝册里探出头:“话说,各位上神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被贬的啊?”

    其他三神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第五朵缩了缩头:“这是……不可以讨论的话题吗?”

    穆尧停笔,释然一笑:“也没什么不能讨论的。”

    他指了指自己:“我呢,千年前,因为脾气暴躁,和天帝一言不合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跑到人界布了几百道天雷,致使人界乌云密布,隆隆地足足打了七天,正巧又赶上南方梅雨季节,雨水泛滥成灾,一时之间民不聊生,天界众神联合状告我,于是,我就被贬了。”

    穆尧又指了指锦染:“这位,因犯了和凡人相爱的天规,不服自己的爱人被贬畜生道轮回,也被天界扔下来思过了。”

    “那玄澈上神呢?”第五朵问。

    “玄澈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干净的了,什么错都没犯,他是陪着妹妹云容来的……”

    锦染在桌子下踩了穆尧一脚。

    穆尧“哎哟”了一声。

    “无妨,”玄澈笑笑,“云容自小顽皮成性,令天界头疼,天帝无法,只能让她来这儿修身养性,我不放心,便过来陪她。”

    “只不过最后她为镇魔而殒身,虽不能善终,但也是造福百姓,算是为她几百年的思过写了个完美的结局。”

    第五朵听完颇有些惊讶:“为人不为己,无私奉献,做神仙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玄澈无奈笑笑。

    一旁的锦染说道:“神由天地孕养,受人界供奉,理应做到这些。哎……如若帝君能想通这一点,就不必日日困在这五神山无所事事了。”

    “帝君?”第五朵咬着笔杆子满脸问号。

    锦染点点头:“亿万年前,天道算出人界早晚会有一大劫,于是孕育出帝君,在大劫临世之时以身抵挡,护佑众生,可帝君却参不透为何自己一出生就背负如此沉重的命运,所以一直在与天界抗争,天帝一怒之下把帝君贬下人界,从此身份尊贵的上元帝君就来了这五神山成了个小小山神。”

    第五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帝君是因为和上面赌气,不理世事,才会养成这么个懒散性子?”

    “嗯,”锦染点了点桌上的祈愿宝册,“他最不爱管无关之人的闲事。”

    第五朵看了看桌上的宝册,陷入沉思,片刻后,她抬起头:“可他分明是个心思温柔之人。”

    锦染看着第五朵,面露惊讶。

    第五朵继续说道:“自千年前,他来到五神山起,便一直留着世人随便请下的愿,他把这些收集起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好,像对待珍宝一样,还给这间屋子取名‘藏瑰阁’,一留便留了千年。”

    “这不正是说明,他认为,每个人的愿望都像瑰宝一样珍贵吗?”

    第五朵望着这满眼的祈愿宝册,小心翼翼地拢了拢:“帝君珍视的东西,我们也要珍惜一点,不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弄坏。”

    三神对视一眼,悄悄地笑了。

    上元帝君真是找了个可心又懂他的小神侍啊。

    关键是还能拿捏得了他。

    不过,第五朵还是看着宝册犯了难:“哎……这么多,要翻到什么时候啊?”

    “而且只是凭着一两句话,也看不出祈愿者的真实情况,根本没有依据去判断这人是否真正需要帮助。”

    第五朵想了想:“要是有什么法术,能在打开宝册的时候看到人祈愿之时的情形和境况就好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玄澈若有所思,片刻后,摊开手掌唤出一面掌心大小的铜镜。

    这铜镜样子简单,丝毫不起眼,扔在街上恐怕都没人会去多看几眼。

    就是这样的一面铜镜,稳稳地落在玄澈的掌心之中,被递到了第五朵面前。

    “这是不谏,可忆物主往昔之事,祈愿宝册也归祈愿之人所有,应该可以做到你所说的那样。”

    玄澈将不谏放置在一本宝册上,很快不谏散发出了微弱的光,似是有青色雾气从不谏中飘出,直至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团,画面也从中慢慢地显现出来。

    祈愿之人平生的重要经历和祈愿之时的场景快速闪过。

    第五朵被惊呆了,张着大嘴看完了不谏显现出的画面。

    直到不谏恢复平静,第五朵才回神。

    “如何?可对你有用?”玄澈问。

    第五朵感叹:“有用,太有用了!”

    玄澈:“那你尽管拿去用吧。”

    第五朵拿起不谏欢呼:“太好了!谢谢玄澈上神!”

    黄昏时分,入定了一天的司清刚走出房间,就看见了独自坐在石桌前加班的第五朵。

    “还不回家?为了那点功德这么拼命吗?”

    司清走上前去,只见第五朵伏在桌前,正认认真真地看着不谏显示出的画面。

    “不谏?”司清的眼神变了变,走过去,一挥广袖,挥散了那团雾气。

    第五朵看得正来劲,猛然被打断,急得大喊:“不要!”

    眼看着雾气被挥散,第五朵正要发作,一回头,见是自家主神,立刻从石凳上站起身来。

    “主神!您干什么啊?!”

    司清假装严肃,揣起广袖:“偷窥人家隐私,视为不端,此举不可。”

    第五朵急了:“什么叫偷窥啊!这是玄澈上神借给我的宝物,帮我赶进度用的!”

    司清“哦”了一声:“原来你在用这个走捷径啊!”

    第五朵反驳:“什么走捷径啊,是结合祈愿之人的真实情况来做评判!”

    “那你可有进展?”司清问。

    一提到这,第五朵十分无语:“我刚刚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困苦之人,正在看她的生平要事,这刚看到关键之处,就被您打断了!”

    司清嘴上说了句“抱歉”,可面上却丝毫没有抱歉之意。

    第五朵有些摸清了他的脾性,也知道计较这些没有意义,于是便拉着司清坐在了石凳上。

    “祈愿之人名叫罗素娥,丈夫早逝,和九岁的儿子相依为命,说起这人,也和我们颇有渊源。”

    第五朵说着,便将不谏重新放置在宝册上,罗素娥的平生重新展开在眼前。

    看画面,是在医院里。

    一个萧索单薄的身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那身影孤独、无助,似乎将苦难写在了身上。

    半晌,那身影抹了抹眼睛,慢慢地起身走到无菌病房前站定。

    是罗素娥。

    “罗小燃的家长是吧?”

    这时,一位医生从罗素娥身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沓缴费单据递给她:“罗小燃的医药费已经欠了一周了,再不缴费,就只能出院了。”

    罗素娥颤抖的手接过缴费单,望着病房里的儿子无声地流泪。

    病床上,那个苍白瘦弱的男孩虽然双目早已失明,却还是感应到了窗外的母亲,他对着玻璃窗缓缓地挥了挥手。

    罗素娥不禁痛哭出声,一只手无力地抚上玻璃,任冰冷无情的玻璃窗将母子二人隔绝。

    画面一转,是罗素娥抱着瘦弱到只剩一副骨架的罗小燃,在山神游街的途中,拦住司清叩拜的场景。

    如此地虔诚,是已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到神的身上。

    “拦住游行的那对母子,就是罗素娥和罗小燃。”第五朵吸了吸鼻子,闷声说道。

    想起匍匐在脚边的那对母子,司清有些动容,不过片刻,他还是对第五朵说:“这个世界上,是有连神也救不了的人。”

    第五朵不解:“您是什么意思?”

    司清摇了摇头,无奈道:“人,各自有命,苦痛和磨难必经。”

    第五朵:“那您是准备袖手旁观吗?”

    司清轻叹一声,闭上双眼。

    第五朵急了,挥了挥雾气,放出了罗素娥祈愿时的场景。

    只见干枯瘦弱的罗素娥在通往五神庙的路上,拉着放有罗小燃的板车一步一叩首,叩了整整三天,才到五神庙门口。

    她跪在五神庙内,虽无香火供奉,却无比虔诚地许下了心愿。

    “愿上元帝君保佑,吾儿来生身体康健,再无疾病困扰,如得此愿,信女愿永生永世偿还。”

    画面戛然而止。

    不谏重归平静,五神山院内只剩第五朵低低的抽泣声。

    “罗素娥所求不多,只不过想求罗小燃的一个来生,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却要遭受命运的折磨,如果她不是需要帮助的人,那谁是?”

    司清默默转身离去。

    “认命吧,这都是她的命。”

    第五朵突然想起司清在山神游街时,展着广袖为罗素娥母子濯晦除尘的样子。

    她看着司清的背影,实在难以理解他此时的冷漠,忍不住出声质问:“认命?那帝君呢?您可曾认命?”

    司清脚步顿住。

    第五朵继续说道:“天道算出您要为拯救毫不相干的苍生而死时,您可有认命?被贬下人界的时候,您可有认命?现在,您竟然叫一个深陷泥沼之人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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