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意乍来，头顶晴朗却顷刻成了乌云满天。巨浪滔天，像是横空拔起的几道通天屏障，紧紧地要压在这艘船上，依稀间几处黑影穿梭。
“阿茶，你去瞧瞧那几个仙子是否还在舱中。”面对这般压抑的景象，她倒是从容不惊。
“这刃刀带上，小心。”
瑢茶手握那围着灵光的刃刚进了舱中，背后便一阵寒风袭来，她猛地转身要关上那道门，余光中瞥见乔楉正在与同风撕斗。
黑云蔽日，底下的波澜更像是水墨作画。
那些人从黑浪里头窜了出来，几人持长剑，出剑的招式甚是诡异，速度似风，有些难缠。
江兰即在她小时候就净教些奇怪的剑法，全是她自创的招式，完全没有路数，却是次次能将乔楉打成个小猪脑袋。但那些招式太过奇怪，全要记得倒有些难度，却让她的剑术灵活非凡，走在江兰即诡诘的路子上一去不返。
好生是有趣，居然还能遇上能与她过上三招的仙灵，只是这群人过于繁多，一个一个解决太费时间，更何况这些人她还不想杀...
乔楉就又运起周身灵气，刮起阵阵寒风，将那些人全都用婳风锁拷在了一起。
瑢茶端着些茶点从舱中走出，放在乔楉后头的桌岸上。
乔楉缓缓坐在安置在船头的圈椅上，将头靠在撑着的手，眼神中稍有寻衅，另只手细细摩挲着从那几个仙子身上扯下的腰牌。
“怎么说，看来是想在海上就将我解决了？”
她冷着眼，望着先前这群还在司命殿上作威作福的仙子。
“但又怎得只派你们这群废物来。”
乔楉将那腰牌收起，起身后走向那几个咬牙切齿的人面前。
“在玄烛海上动手，若是我不留情，怕是连诸位的皮都寻不到了。”
回想方才与其对打时的情况，这群人虽说现已被乔楉拿下，但怕是还留着一手。这群人又或许并非是冲着她来的。
“檀棋？是个好名字。她自己取的？”她眼底深藏寒意，瞥了一眼身旁那仙子，又开口道：
“诸位是在翊都城中好日子过久了，真把自己当人看了。”
“乔楉小姐，可是愿听奴几句话。”乔楉微微颔首示意。
“尚宫大人如今还在主子家做客，若是奴们死的不明不白，只怕您就是到了翊都不好交代。”
瑢茶站在一旁，迅速地捋了捋来龙去脉。先前乔楉叫她去给东西斟茶，将那热汤沾到她手上时，那道深灰色的疤，好生是瞩目。
“你可真是心急，我现在杀你们作甚？”
乔楉解了她们的锁，那些人的神情却是松了许多，“罢了，诸位如今在我的船上，就这样杀了多可惜啊~”
“诸位不妨就话说清楚，我到了你们主子那儿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怎得不说话？好，那我说。”
“乔...欢止，知道吧，尚宫府的二小姐，被你们下了浊清咒，哄骗着她跟你们上了船。”
她突然勾起笑意，“我就好奇，你们说了些什么能把我那小妹哄来当仙侍？”
“乔小姐聪慧过人，待我等到了翊都，替您向主上讨个情，兴许乔府众人都能平安。”
“欢止小姐心思纯善，我等不过就是借用了檀棋几个姐姐的皮相，说要带她去救乔尚宫。”
“那乔尚宫心思歹毒，早就想要对您几位小姐动手，好一举巩固她的尚宫之位...如今主上为您杀了，您该高兴才是。”
那个人却是话不停，见乔楉久久不打断，甚是窃喜。
“说完了？说完就自己走吧，到时我同幽冥府说，叫他们给你们寻一个好去处。”
“可惜，你们如今入不了忘川，见不到忘川河中的美景。”
“小姐这是何意？”
“翊都来的仙子都傲慢得很，你们到我们姜水作客还带了礼物，当真是非常非常有礼貌了！”
她将那腰牌拿出来，又瞧了两眼，这回眸子中竟匿着些怜悯。
“这腰牌仿的倒是不错。”
“只是上面多弄了点东西。”
那几人眉头皱起，杀意不藏，又操剑杀上去。
“这般就沉不住气了，本想再看诸位演上一日的主仆情深，再去翊都问问何处的高人炼化出你们这般好看的仙灵傀儡，哎，可惜了...”
不过就是运了运气，须臾之间，面前那群人就如烟一般随海风而去。
“出来吧。看了这般久，可是开心了？”她眼神示意着瑢茶，将角落里的乔欢止带了出来。
“凶残！这样凶！”
“你不急，阿母危险啊！乔楉！”
她来司命殿时戴了支紫玉花钗，旁的人认不出，可司命殿中几人都是认得的。那是在乔欢止刚记事时，司命殿送去的珍品。
那些人一入姜水，风卿就察觉到这灵气来源的古怪，除了那簪着花钗的檀棋。
风卿见江兰即出口解气后，拉她到一旁。
“怎得，当真是在姜水呆久了，连个小仙都可以踩到你我头上了？”
“你且看清楚，那小仙子头上那钗子，那可是小若儿当时挑拣许久给那欢止小丫头送去的。”
风卿挑眉一笑，双手轻抱靠在胸前。
“怪不得那小仙子生的这般好看。”
江兰即喜上眉梢，骤而又扶额苦笑。
“不过欢止小混蛋这又是闹哪出？翊都那家子人唱的哪出戏啊！”
在凡界时姜开霁就禀报，说在姜水弦河附近的树灵察觉到了奇怪的灵气，当时只当是又有恶魂作乱，遣了姜开霁几个去探查，就是没了消息。
没成想，到这遇着了...
“玄道仙的魂，套着仙灵的皮壳子，好生是歹毒！”
“有点意思，看来翊都这是，出事了？“江兰即此刻喜上眉梢，说话倒是饶有意味。
“没准又是阿舒设的迷宫罢了。收拾一群道仙还这么麻烦？”
“方才我还担心小若儿，会被那船摇上几日无事去做，如此这般我就放心了。猜猜多久动手？”
风卿突然冷笑了一声，“只是，姜水也是要热闹热闹了。”
江、风二人担心归担心，忧虑她没事做才是重要的大事...
“我，我，我...”
“你你你呀，这么想我直接来找我就是，此计实在是损人不利己！”
乔欢止先前被瑢茶下了封口，这会儿才解开，许是太久没张口，方才这句话倒是说的支吾。
她拿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
“ 咱们怎么说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你救了本小姐，还会画阵，赶紧画个阵咱们回去救阿母！”
那些人该是对她说了些什么，或许只是说乔尚宫生死未卜，甚至要她这个几百岁的小仙女去救？或许只是...罢了，跟这小姑娘又有什么说道的。
“还算是没长傻，知道我们是在救你，不是害你。”
“那我好好谢谢你？本小姐就是替阿母到处搬搬救兵，随便，历练历练。”
“所以那腰牌...上面多了什么呀？”
仙人血...
以仙灵之命为祭，将身家同雇主紧紧相连，以示衷心。
只是此招太过阴损，玄灵两界像是许久也未出现过了。
那群仙灵傀儡想必是要带这丫头来这姜水向自己示威，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算是聪明，将那钗子带上。司命殿上两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名，若是将这二位激怒了，没准就能借刀杀人了。
如果再顺利些，在回程时顺道杀了这乔楉，乔家三位小姐就只剩下了乔勉之，再接机嫁祸她个“心存妒念，残杀手足”的罪名。
即不考量乔楉的灵力，就派一群废物傀儡来，也不想想咱们乔欢止出来作丫鬟，还戴上金钗...
这计策不知是哪位神人想出的，还真的是，用那窗纱作衣裳，满是窟窿眼。
就是可惜了那群仙灵傀儡，做的还不错。
“你果真，果真还算个好人。姑且信你一回，你回去定能将我阿母她们带出来是吧！”
“若不是那腌臜玩意持了你的信物去威胁阿母，阿母她们也不会...”
“不瞒你说，本小姐此次来就是来寻你，你当个救兵还成。这几日小姐我演的尚可对吧！”
乔欢止如今倒是喜眉笑眼，眉蕊尤似花开。
“我如今倒是觉得，几百年不见了，你越来越可爱了。”
还说让她在一旁看了半天，竟然一点想法都没有，白费姨母她们这般苦心。
心计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可惜啊，江风乔三人倒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局，乐此不疲。
乔楉说了这般多，这欢止竟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又喝了口茶水平复了几下。
“罢了，你先去歇着去吧，等会儿就到了，你——见着就知道了。”
“乔楉，你的恩情我日后自会报答，可是若我阿母她们因你出了事，我乔欢止也是不怕事的。”
这小家伙如今倒是神气，话刚说完，都不和她这个表姊招呼一声，就欢脱地进了屋子。
若是就之前那般的速度，怕是乔欢止睡了几觉都不见翊都边陲。她屈指暗暗画了个穿星阵，本是玄烛海中央的景致，却依稀看到了亭台楼阁，仙烟袅袅起。
乔楉安坐在船头，眼眸微微随海上光景流转。
那些道仙的魂，那些仙灵的命，在那些谋士眼中原来也不过草芥尔...
她能做的不过也只是将无辜的亡魂引到姜水去。
那翊都繁华富贵迷人眼，却不敌姜水幽情缠绵故人念。
只是离去何时还，归来谁人俟君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