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春假只有短短的十天，好在跟寒暑假不同，这十天完全没有作业。

    我除了去濑尾老师那里上课，就是宅在家里配信。自从上一次跟漆黑之翼联动，我开始定期地直播一点我的世界和动森。

    我的关注者数量将将超过了35万。最近关注者的增长明显变慢了，大概是到了瓶颈期吧。

    不过男女观众的比例达到了完美的5:5，我还挺开心的。玩基建类游戏还是有好处的嘛。

    “静，我可以进来吗。”

    小姨的声音以及敲门声传来。我正好还没开始配信，于是应了一声。

    “卡上刚收到你二月份的收入，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小姨走到我的电竞椅旁，把她的手机屏幕展示给我看。

    “……这么多钱，没有出错吗。”

    啊。

    我眨了眨眼。

    根据账户的显示，二月份打给我的收入竟然达到了一百万円！

    说实话我也吃了一惊。

    一个普通的上班族税后月薪能达到20万到30万，在我们地区就已经是很不错的薪资水平了。

    何况这一百万还是经过了油管30%的抽成、A社的抽成、以及我约稿新衣装的费用等等。

    去年我刚开始做个人势的时候，月收入一开始只够我买几个布丁。炎上之后多了点人气，我正好用赚的钱请全家吃了顿萨莉亚。

    那些恶评SC如果知道他们花的钱被我用来买草莓芭菲了，一定会很开心吧（无慈悲

    签约公司之后的几个月，我收到的税后薪资也只有普通上班族的水平。虽然刚出道时收到了很多SC，但一些初期的运营和声乐培训之类的费用是直接被扣掉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轻轻转了转电竞椅，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经纪人应该给我发过收入明细的。我找找。”

    由于太信任经纪人了，这种表格我说实话有点懒得看……以后还是直接转发给小姨吧。

    “直播和视频的收入虽然涨了，但也没有那么多。”

    小姨用手指一项项划过电脑屏幕上的表格，比对道。

    “啊，是工商案件的广告收入，和还有情人节限定音声。音声是什么？”

    “就是一段音频……诶，赚这么多的吗。”

    我惊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试图回想起经纪人说了什么。

    “好像是公司在这方面抽成比较少。而且购买的时候有捐款选项，几乎是没有抽成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这样啊。”

    小姨似乎终于放下心来，摸了摸我的头。

    “对了，你什么时候闲下来我带你去银行吧。也该给你开个单独的账户了。”

    “好麻烦。不想去。”

    我打了个哈欠，随意地说道。

    “静，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小姨无奈道。

    “虽然你已经是家里赚钱最多的人了，但光是赚钱不会管理钱，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对这方面要多注意点，知道了吗。”

    我发愣地看向小姨。她和妈妈长得很像，只是脸部线条更加柔和。

    或许是因为平时笑得多，她眼角的皱纹这两年逐渐变得明显起来。

    我还记得刚来到小姨家时，悄悄记账想要还她钱的自己。虽然一方面是惶恐地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份关爱，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知道多养一个我，对小姨来说绝对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

    她这么多年一直努力工作着，家里不穷，但也算不上宽裕。

    明明我赚钱就是想让她直接花的，她却固执地说要帮我存起来……为什么啊。

    我只是，想让她过的更轻松一点。

    “我又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家里需要买什么，或者小姨想买什么的话，直接用这些钱买就行。”

    我看着小姨漂亮的黑色眼睛，小声说道。

    “我只想让你、美羽姐、和飞雄都能开开心心的……所以不要那么辛苦了。”

    “我们家还没有落魄到需要靠一个国中生养家啊，静。”

    小姨似乎是被逗笑了，只是温柔地抱住了我，如是说道。

    “啊，而且我看到有你的同行发视频，说违约了还是怎么的会赔好多钱，还会破产。就凭你这个容易冲动的性子，我们还是多做几手准备比较好。”

    “唔。”

    我想要反驳，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冲动上头吧？应该没有吧？

    “不过静的心意，我已经了解了。”

    小姨的怀抱柔软而温暖。

    “表达好意的方式还真是笨拙啊。明明再任性一点也没关系的。”

    “……嗯。”

    我只是轻轻地回抱住了她。

    ——

    据经纪人所说，我的情人节音声确实大受欢迎，口碑在论坛里堪称病毒式传播，甚至还有不推我的人买了音声直接入坑的。

    史上最适合蝴蝶结的超可爱经纪人：【这也很正常吧。你听过其他liver的情景音声是什么样的吗】

    【没有……我只听过你推给我的例子】

    【一般来说，虚拟主播的音声只是面向自己的粉丝的，所以我们并不怎么强求质量。棒读也可以通过，台本比较平淡也没有关系】

    是这样的吗……我挠了挠脸。

    但是只有五分钟的音声定价是一千五百円，一分半的EX（在普通版基础上的附加短音声）要卖五百円诶。

    都够我去餐厅吃两顿咖喱猪排定食，或者买一个月的jump了……如果观众花这些钱只买到了我随口录音的六分半，说实话我会很不安。

    【夜的台本和演出，就算除去vtuber的身份放在专门的音声网站上卖，都会有竞争力】

    【太夸张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回复道。

    【只是我作为业内人士的看法而已。但有一件事我需要确认……夜在录音声的时候，没有勉强自己吧】

    【……诶？】

    【像这次的台本里，这种阴暗沉重中带一点病娇的感觉确实在现在的市场上很受欢迎。但不论是作为经纪人，还是我个人来说，都不希望你勉强自己进行这方面的营业】

    啊，阴暗沉重我还是有这个自觉的，但在别人看来竟然已经到了病娇的程度吗？这是二次元形象的加持吧……

    【我对夜很有信心，也会努力做好运营。夜年龄这么小，会有很长的时间去活动。比起积累人气，我更希望你能保持一个好的心态，和对这份工作的喜欢】

    我看着经纪人苦口婆心的信息，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不用担心我，我完全没有在勉强自己】

    倒不如说我没想到这种程度的音声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我只是稍微代入了一下情感，把自己的心理活动诚实地说了出来而已。

    啊，不过最近我应该变得稍微不那么阴暗了吧？

    毕竟一切都挺顺利的。我虽然确实性格糟糕，但也不至于在一帆风顺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喝了一口红茶，准备开始配信。

    总之先打会儿游戏吧。

    ——

    立海大每一年的开始，都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路旁粉白的樱花肆无忌惮地盛放着，落下的满地花瓣被自行车碾成一条蜿蜒的道路。

    我走在上学的路上，只觉得春假简直放得太短了。

    啊，反正今天是愚人节，开学什么的应该是骗人的吧，所以我不去上学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正好有风吹过，一抬头，满目樱花摄人的美丽让我也不禁驻足了片刻。

    比起上学，真想在樱花树下睡一觉啊。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发送了消息。

    【你是不是说过想画樱花来着？喏，参考照片】

    我记得金井综合病院附近并没有樱花树。不过如果从天台上朝这个方向极目远眺，应该能看到远处连成一遍的粉白。

    【真巧啊】

    那边竟然秒回了消息，还附赠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病房单调的背景，画架上有一副画了一半的水彩，画的正好是路旁一排整齐的樱花树。树枝垂下来延伸到河中，花瓣飘浮在水面上。

    但比起花瓣美好的色彩，幸村似乎更强调了苍劲的树干与枝条。明明是写实的手法，却有种近乎写意的孤寂美感。

    唔，我觉得幸村就算生病了没法继续打网球，不管是读书还是画画，甚至去当艺人靠脸吃饭，都能生活得很好吧。

    【对了，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

    【真的吗？太好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一瞬间，我睁大了眼睛，手速飞快地打着字。

    【具体是怎么说的，是病情控制下来了吗，以后还会复发吗】

    然后幸村却紧接着回复了一句。

    【愚人节快乐^_^】

    啊……

    我踉跄了一下。

    做个人吧。

    【你还真是恶趣味啊，我这边可是真情实感地在担心你】

    我不满地回复道。

    【抱歉抱歉。不过也不算完全的谎言吧】

    幸村快速地回复道，我几乎能想象他不走心地说抱歉时眼里的笑意。

    【医生说如果手术成功了的话，简单复健后就可以出院，应该能赶上比赛】

    比赛？啊，是夏天的全国大赛吧。

    我盯着那条信息，【如果手术成功】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如果成功啊……那如果失败了呢。

    还真是狡猾啊，这个家伙。

    他直接跟我说手术的事情的话，我这种悲观思维的人一定会说一大堆对风险的担忧。

    可他先用愚人节的玩笑打了个岔，这不是让我也期待起他出院的场景了吗……可恶。

    【你已经决定要做手术了吗】

    【还没有，医生说再等等】

    我看向蔓延的樱花，风迎面吹来，有片花瓣贴到了我的脸上。

    这种时候真希望我能下定决心，大声跟幸村说【手术风险太大了不要做】，或者坚定地表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选择的】。

    可惜我是个优柔寡断，悲观却又侥幸的没用家伙。

    我不知道应该支持，还是应该反对，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立场干涉幸村的决定。

    我将那片花瓣取了下来。

    无意识地用手指捻了捻，直到指尖沾染上花瓣汁液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