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齐府内,起伏的假山旁有一汪湖泊,湖边有个小亭子。

    齐太傅正在亭中临湖作画,瞧见齐瑛走过来,遂顺口纳闷道:“近来,你怎么老和那个傻小子在一块儿?”

    “祖父说的……是谁?”

    齐瑛正放下剪刀,将修剪好的海棠花作以整理,听到这里手顿了下。

    “姓丁的小子啊,还能有谁。”

    齐太傅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的揶揄道:“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齐瑛不好意思的瞪他一眼,磨磨蹭蹭的踱步到水池边,抓了把鱼饵,心不在焉地往下撒。

    “你是不是又想做坏事了?”齐太傅见她盯着水面发呆,一会儿突然激动,一会儿又骤然沮丧,便笑着做出猜测。

    齐瑛拍掉掌心的饵渣,煞有介事的回答:“那是自然,我肚子里能有什么好墨水。”

    祖孙二人对视了眼后,突然心有灵犀的捧腹大笑起来。

    齐太傅虽然一直假称重病足不出户,但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对于城中这几年发生的事也都有所耳闻。

    再看看他的宝贝孙女时常溜出去和回来的时间,他就明白了七八分。

    前些年朝堂混乱,民不聊生,他迫于老皇帝的忌惮和暗中监视,无法插手许多。

    以至于他时常觉得心思苦闷,人生乏味得紧,就有了胸闷气短的毛病。

    可自打孙女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八面玲珑、暗中搞事,竟然将这日渐腐朽的京城弄得有了些枯木逢春之意……他突然开始觉得,有些意思了。

    值得期待了。

    最近,姓丁的那小子隔三差五就来府上拜访。

    他曾暗中观察过,觉得那小子虽然面貌不错,但举止风流轻佻,在瑛儿面前情绪又太过外露,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看孙女那满不在乎的模样,想必也是拿他当个乐子逗着了而已。

    只是方才他那么随口一问,孙女居然有些羞涩,倒让他心里生出了些好奇。

    齐太傅放下画笔,想与齐瑛好好打听一下来着,却见到管事匆忙走来,禀告说:“太傅、姑娘,那丁世尧又来了。”

    “哼,他来得倒挺勤。”他忍不住酸了下。

    齐瑛嬉笑着冲他吐吐舌头,捋了捋头发,就出府和丁世尧闲逛去了。

    “姑娘,今日咱们去城西那边看看吧。听说那边新来了几个吐蕃商人,还是牵着骆驼一路走来的。”

    齐瑛爽快道:“好啊!”

    在城西那块集市上,摊贩多是从西边几个小国远道而来的。

    他们卖的东西杂且多,都是大周朝疆域内难得一见的稀罕玩意儿。

    比如猫眼石啊、秘制香料啊、象牙制品、稀有药材、奇装异服什么的,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日刚好秋高气爽,天空湛蓝,是个好天气。

    城中百姓们闻风而来,三两成行,熙熙攘攘的来凑个热闹。

    齐瑛二人不时停留驻足,不得不凑近了些,又抬高声音说着话。

    “姑娘看那象牙杯,通体透白不说,杯外竟还雕有花草图案,做工真是精妙绝伦……”

    “姑娘再看那绿色猫眼石,在阳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真是妙啊……”

    丁世尧兴奋不已,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说着话,齐瑛也很配合,不时附和两句,指着某处说想去那里看看。

    见她感兴趣,丁世尧自然是无不从的,二话不说就脚步一转过去了。

    就这样,小半日很快过去了。

    二人也逛得有些累了,就找了个糖水铺子坐下。

    齐瑛喝了口糖水,惬意的直眯眼睛,从腰间抽出把折扇,慢悠悠的扇动起来。

    她这日穿的是身简单的圆领袍,简单挽了个发髻在头顶,一张面孔素净白皙,微微透出一点汗蒸的霞色。坐姿随意但不失端正,神态自然含笑,莫名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却令丁世尧心动不已。

    他痴痴地看着她,心情汹涌澎湃,却不敢出言表达什么。

    只因他担心会跟上次一样,忍不住说了些不该说的唐突话语,令她心生不快愤然离去,再也不肯见他了。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暗处,有一双阴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和他对面的齐瑛。

    ——正是司徒骞。

    他也是在百无聊赖之时,听吴尚说,这日西市会有些藩国人来兜售些有意思的玩意儿,就起了兴趣过来寻个乐子。

    可谁知,乐子没看着几个,倒叫他看着了这令他极其不快的一幕。

    丁世尧的父亲,是效力于他父皇的。当然,暗中也给他出过不少力。

    比如有时候,他没忍住杀了太多人,不好在东宫处理那些尸体时,也都会让人去联络丁家,让他们替自己去做那些肮脏事。

    丁父是个识趣的,早早向他投了诚,还顺便把他这个儿子推荐给了他。

    司徒骞原本是想好好培养他一番的,毕竟他之前怒气上头,不小心杀了一批人。前些日子在凌府,又不小心损失了一批人,如今手中能用之人,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但目前看来……这个丁世尧太不识抬举,竟然不知道提前打听好他的喜好,就敢与齐瑛如此亲密无间了!

    或者,他明明知道他的喜好,却还敢与齐瑛如此这般,岂不是说明他眼中无主?可恨,该杀!

    司徒骞越想越愤怒,恨不得直接下去杀了他。

    但他又想起自湖边落水以来,他还没有和齐瑛正儿八经的见上过一面,更别说二人手中彼此的“相认信物”了。

    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他们的再遇,能是带点儿美好的,令她也印象深刻的。

    所以……他只能把这一腔怒气都对准这个不知死活的丁世尧,打算狠狠教训教训他了。

    ……

    斜对面酒楼二层,某扇木窗突然关闭,隔断了那些令人不适的阴毒视线。

    齐瑛加深了唇边笑容,“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利落道:“丁兄,夕阳西斜了,咱们也该各自打道回府了。”

    “啊,可是……我还想请姑娘一起用过饭,再亲自送姑娘回去呢。”丁世尧赶忙跟着站起,依依不舍道。

    “下次吧。”齐瑛想了想,又话里有话地补充说,“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

    丁世尧却只听见了“下次”,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我会再给姑娘递拜帖的!”

    *

    然而,等他再次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了。

    丁世尧只差人送来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说,自己临时被派去做事了,这些日子委实是辛苦操劳。好在,不日就要回京了。一旦回京,他当天就会来齐府拜访。

    信末,他还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来表达他的思念与期盼之情。

    齐瑛却仔细看着每一句话,试图从中找出些有用的信息。但丁世尧的废话实在是太多了,唯一有用的信息,是提到了水路。

    他说,他这次是秘密从水路离京的,不过即将从官道返回。

    而大周朝的疆域其实并不算特别辽阔,北边又是寒苦高峻之地,因此齐瑛推断,他这次是下江南去了。

    可按理说在这个时点,丁世尧应该是在吏部打杂学习,为之后被调派各处做官做准备才是。

    他偷偷摸摸下江南去干什么?

    或者说,司徒骞让他去江南干什么?

    齐瑛百思不得其解,边走去书房,铺开一张大周朝疆域图来看。

    她默默看着南方各州府的位置,在脑海里把已知的各种情报梳理好,逐一对比,然后……明白了。

    应该是南洲。

    南洲王是司徒骞的皇叔,也就是老皇帝的兄长——司徒桉。

    想当初明明是二兄弟一起打的天下,但老皇帝不讲武德,先行入京称了帝,随即就找了个理由把他打发去了虫蚁横行的南洲。

    难道说,司徒骞要和司徒桉联手了吗?

    但他就不担心司徒桉这个皇叔,会与他抢龙椅吗?

    齐瑛思来想去仍不得要解,索性抬脚走出书房,去找齐太傅。

    ……

    东宫,秋风萧瑟,拂过血红色的枫叶。

    枫叶打着旋儿悠悠落下,没一会就在地上集了薄薄的一层,无声盖住了青石砖块上还未彻底被洗干净的血色。

    因为就在一刻钟前,李皇后派人送来了两个貌美年轻的侍女。

    那两个侍女应当是听说过司徒骞的狠厉之名,战战兢兢地伏地跪拜,颤着声音说:“皇后娘娘有旨,命奴婢二人来伺候殿下。”

    司徒骞随意懒散的坐在软榻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哦?如何伺候?”

    一时沉默。

    “自然……是殿下说了算。”其中一个胆大的,如此答道。

    在旁垂眸静立的吴尚顿时心里一紧,暗道不好,这样回答必然会惹怒司徒骞。

    可那两个侍女又没在东宫服侍过,甚至都没和司徒骞说过几句话,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于是,只听司徒骞不明意味的冷哼了声,起身从软榻上下来,走到她俩面前蹲下。

    他伸出双手,玩味的分别抬起她们的下巴,暗示意味满满:“你们可愿……与本宫一起,快活快活?”

    两个侍女哪里敢说不愿。

    不等司徒骞看过来,吴尚就知趣的叫了殿内的其他人一同离开,并垂眸关上殿门。

    他们沉默地等在门口,脸上都是惋惜与不忍。

    很快,从门缝里传出来一阵调笑声、急切的喘息声……接着,那些暧昧黏湿的女声又变成了恐慌的求饶声。

    再接着,两声急促的惨叫声过后,司徒骞懒洋洋地高声唤吴尚进去。

    吴尚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上表情,低头推门走进去,等候吩咐。

    空气中漂浮着几种不同的黏腻味道,吴尚下意识想皱眉捂鼻,但硬生生忍住了。

    只穿着单衣的司徒骞一脸餍足,好心情的展开双手:“本宫要宽衣。”

    吴尚便叫人进来,为他宽衣。

    扭头时,吴尚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滩血泊,和两只莲藕般漂亮但无力的手臂。

    他心里一颤,不动声色的转开头,死死克制住颤抖的身体。

    “叫人来把里面收拾干净。本宫……可看不得血腥呐。”

    那司徒骞唇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如此轻描淡写的、冠冕堂皇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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