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只见齐瑛颔首施礼,随即摆了摆手:“多谢兄台青睐,但不巧,今日我有事在身,还请兄台去找别人一起吃茶吧。”

    谁知那丁世尧居然又折身跟上来,再次拦在她身前。

    “敢问齐姑娘身旁这位,是府上的下人吗?”

    这话就太冒犯了。

    他看向林知岳的眼神也很不友好,满是轻蔑与傲慢。

    齐瑛不悦地眯起眼睛。

    “还请兄台慎言,这位是即将参加春闱的举子。”

    丁世尧夸张地啧啧几声:“巧了,我也是。敢问兄台姓名?”

    “岳林。”林知岳惜字如金说完,抬脚就要走。

    丁世尧却有些不依不饶,非要问清他的出身和来历。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齐瑛不由得冷下脸:“这位兄台,应该听过’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况且春闱已至,待日后放榜,二位自会知晓自己是否榜上有名、来历如何,你又何必如此当街苦苦追问呢?恕我直言,兄台此举当真有失君子风范。”

    丁世尧本来还一脸高傲姿态,等着齐瑛好奇地询问他的出身来历,不想却被劈头盖脸批评了一通,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见他满脸涨红,齐瑛头也不回地拉着林知岳拐进条小巷子,绕路离开了。

    一路上草木繁盛,郁郁葱葱,花香弥漫。附近不时传来棒打衣物的浣洗声,和流水哗哗的清脆声。

    走了好一会,齐瑛终于忍不住问:“为何一言不发?”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林知岳干巴巴道。

    齐瑛转头便看到他流畅俊朗的侧脸,不知为何,突然心情由阴转晴,扑哧一声笑了。

    林知岳微微瞪大眼睛,目光问询:“……?”

    但齐瑛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坚持把他送回落脚的驿站才肯罢休。

    转身分别时,她轻言细语的说:“快回去吧,我已经托人把你可能会用到的书都送来了。”

    “还望你不要让自己后悔,也不要让我失望。”

    望着她翩然离去的窈窕身影,林知岳顿觉心间雾散云开,春意盎然。

    ……

    傍晚,一阵凉风过后,突然下起了牛毛细雨。

    城东瓦子里,这会儿正是热闹。

    借着低头吃茶的时候,康柏从袖中悄悄推给齐瑛一张纸团:“那个当街拦住姑娘的小子,还算有点来头。”

    台上杂耍客正高举一根烧得正旺的火把,连喝几口酒后猛地喷过去。随即,靛蓝色夜幕中便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火焰,引起众人兴奋的叫好。

    齐瑛不动声色的把纸条揣进袖中,跟着鼓起掌来,直到回了齐府才打开。

    这是康柏游走各处数日,辛辛苦苦为她打探来的消息。

    原来那丁世尧竟是前朝旧臣之子,其父本是某个地方州县的七品小官,政绩平平。只因他早早投靠了老皇帝,率先开门投降、迎他入城,这才得到重用与赏识,从此一路顺风顺水,还拖家带口的来到了京城,连带着儿子丁世尧也摇身一变,成了权势子弟。

    齐瑛思索了会,又打开李绍林差人送来的请帖,拿出夹在里面的一张薄薄名单。

    果然……这次力荐让司徒骞主持春闱的大臣中,就有丁世尧的父亲。

    齐瑛将康柏给的纸团移到蜡烛上方,静静看着火焰将它吞噬干净,只留下点点灰烬,陷入沉思。

    如此看来,那丁父本就是个无利不起早之徒。这次敢为司徒骞出头,必定也是有交换条件的。

    即,司徒骞会在这次春闱阅卷时,暗中给丁世尧圈姓勾名,让他中举上榜,成为太子门下,就此富贵之路再进一层。

    为了对此做个验证,次日同一时间,齐瑛又特意去了昨日那条长街。

    果不其然,再次遇到了那原地守株待兔的丁世尧。

    这次他换了身雅致的锦袍,坐在路边翘首以盼。

    等看到齐瑛,他立马站起走来,态度依然很殷勤:“昨日是我失言在先,惹了姑娘不快。不知今日可否有空赏光,让我来做东赔罪呢?”

    齐瑛欣然应下,跟着他去了家新开的酒楼。

    自打她点头那一刻起,丁世尧就激动不已,围着她鞍前马后的忙个不停。

    齐瑛安之若素,坦然接受。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心想,看来他还没有资格进入司徒骞的核心圈子,居然不知道她是司徒骞看上的人。

    就这么傻愣愣的,来随意招惹她了。

    那,若是哪天司徒骞知晓了此事……岂不是有好戏看了?

    丁世尧还在与她贴心介绍这家酒楼的新出菜式,齐瑛突然甜甜一笑,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天色尚早,不知我可否有幸,拜读一下仁兄写就的策论呢?”

    “当然可以。姑娘要看,我丁世尧开心还来不及!”

    说着,那丁世尧就唤来随从,让人即刻回去取来,然后孔雀开屏一样,开始激昂的高谈阔论起来。

    齐瑛仔细听着,不时点点头。

    那丁世尧颇受鼓舞,说的更起劲儿了。

    等他那一沓策论摆在木桌上时,齐瑛仔细挑选了几卷,笑道:“还有几日便是春闱了,然而丁兄如今居然这般松弛自然,想必心中早已十拿九稳、胜券在握了。”

    丁世尧被她夸得飘飘然:“那是自然。别说是春闱了,就算是殿试,我也能……”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颇为惋惜的住了口,尬笑:“是在下狂妄了,让姑娘见笑。”

    齐瑛不走心的夸了他几句,一目十行的看完那些洋洋洒洒的策论。

    然后,她得出结论——这丁世尧,就是个胸无点墨的普通草包。

    所谓政见,全是狗屁!

    若是这样的人也能过了春闱,继续参加殿试,那她也敢断定,司徒家的江山会倾覆的更快。

    不过,考虑到她是要接过这天下江山的,所以还是不能任由科举舞弊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她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丁世尧,去成衣铺子里换了身男装,直接去了司天监罗寿家。

    ……多亏了吴尚早早倒戈,站到了她这边。

    司徒骞派来盯她的探子,也都慢慢都换成了吴尚的心腹,所以这几个月以来,齐瑛的行动一直都很顺利。

    敲开门后,罗寿一见到她,就赶忙拉她进去,又探头探脑看了一圈,才把门死死关上。

    他慢慢转过身来,擦了擦额上冷汗,无奈道:“姑娘来找我,应该是又有要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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