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美术馆(十)

    那两碗炒面,她最后还是没能吃到。

    不仅仅是那两碗,后面的那几年里,为了还债,温偌水几乎就没吃过一顿好的。

    何昕存没想到温偌水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整个人都懵了。

    这时,一道白光炸响。

    何昕存突然觉得身体有些麻痹,脚底似乎踩不到实处,整个人都失重起来。

    她的眼前,蓦然出现大火熊熊,火舌贪婪地舔舐一切。

    耳畔是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黑色的影子,拿着镰刀的死神,和温偌水的身影重合。

    高.塔.崩塌,乌云翻滚。

    “下地狱去吧。”

    这是何昕存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她便和一颗头颅四目相对。

    .

    顾随之打探完刘禾的消息后,便和季小柔一起找到了一面落地镜,听人说这面镜子是102年校庆时校友捐赠给学校的礼物。镜面上还贴着标注捐赠时间和捐赠人名称的红字。

    从上一次穿越经历来看,顾随之猜测镜子是沟通时空的桥梁,那既然他们可以从102年穿越到104年,那也就能通过其他镜子从104年穿越回102年。

    伸手触碰到镜面,便能看到里面画面的扭转颠倒。不出顾随之所料,下一秒他便和季小柔回到了102年的美术馆内。

    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雨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季小柔忙着回去料理破破烂烂的窗户,防止雨水打进屋子里。顾随之则在一楼等待尚未回来的温偌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其他几人纷纷找到镜子回到了这里,只有温偌水迟迟不见踪影。

    突然,顾随之心中升腾起不太好的感觉,他连忙拿起一把雨伞,向门外跑去。

    .

    温偌水徐徐从天文楼上下来,夜雨寒凉,她觉得有些冷,但是头脸却微微有些发烫。

    她看都没看何昕存对折的尸体,捡起了另一侧的头颅。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温偌水挑了下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美术馆内的时空是不会跟随时间变化而变化的,也就是说薛笙的尸体应该一直挂在柱子上才对,那为什么她的头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温偌水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凝神屏气,转头看去,只见高大的雕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从它身上的水痕来看,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温偌水看着那尊雕像,问:“什么事?”

    遇到这种恐怖情形还能心平气和发问的,温偌水乃第一人。

    雕像指了指温偌水手中的头颅,将自己手里的天平伸了过去。温偌水见状,将手里的头颅放进了其中一个托盘中,天平瞬间发生了倾斜。

    这时,天平另一侧的托盘中突然出现了一枚纪念币,那枚纪念币上画着一座崩塌的高塔。温偌水猜测那大概就是何昕存的纪念币了。

    纪念币甫一出现,天平就慢慢转动,最后得以平衡。天平平衡后,雕像就没再多耽搁,它只是隔着一层纱,怪异地打量了温偌水几眼,随后以一种奇诡扭曲的姿势远远地跑开了。

    温偌水脸上的热度逐渐散去,心率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她抬手掸了掸头上的水雾,快步向美术馆的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她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温姐,你在这做什么?”

    温偌水抬头,看见了打着伞的顾随之。天色有些暗,四下无光,顾随之的脸被伞投下的阴翳遮住小半,温偌水看不清他的眼睛。

    听到顾随之的声音,温偌水下意识扭头向何昕存尸体所在的方向看去,可是雨幕越织越密,她的视线几乎被雨水糊住,什么也看不清。

    尸体也许还在那,也许不在那。

    温偌水收回视线,淡声问:“你来这做什么?”

    “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怕你没带伞。”顾随之看了眼被淋透的温偌水,将伞向她那倾斜了些。

    “走吧。”温偌水说。

    两人并肩消失在雨幕里,又是一道炸白,断塔下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几缕烟霞似的血线负隅顽抗。

    .

    温偌水洗完澡,坐在床上擦头发。原本破损的窗户被顾随之用木板钉上了,虽然钉得有些歪歪扭扭,有损美观,某人还因此伤了根手指,但总算是不会往屋内飘雨了。

    温偌水看着正在吹自己受伤手指的顾随之,又想起了当时胡权说的那句话“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刚刚的事情,他到底看到了多少?他会不会说出去?温偌水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能量场里,人比鬼还恐怖。

    她撩了下枕头,往枕头套里藏了一把晚上吃饭时用的餐刀。虽然餐刀并不锋利,但是温偌水确信自己可以在对方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一下捅穿他的大动脉。

    对温偌水的想法毫不知情的顾随之突然打了个喷嚏,鼻涕像水晶吊坠一样挂了下来。

    季小柔大惊小怪道:“爹!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顾随之眼疾手快地拿纸擤鼻涕,摆了摆手:“应该不至于。”

    “咚,咚,咚。”门板发出沉闷的三声响,顾随之快步走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李松宝,经历了中午的事情,她似乎对他人有些排斥,但是还是硬着头皮问:“请问你们看见何小姐了吗?”

    “没见过。”几乎是李松宝话音刚落,顾随之便答道。

    “啊……下午也没见过她吗?”

    “没有。”

    李松宝自言自语道:“好奇怪,这么晚了她去哪了?”

    顾随之礼貌但又强制地掩上了门,只留一个小缝道:“我们要睡啦,晚安。”

    李松宝醒过神来,木木地点了点头:“哦、哦,打扰了,晚安。”

    随后,门就在她眼前关上了。

    顾随之关上了门,季小柔一蹦一跳地过来问:“她刚刚问什么?”

    顾随之推着她往里走:“没问什么,快睡觉吧,再不睡温温姐要把你丢出去了。”

    季小柔吓得赶紧钻进了被子。

    温偌水看了顾随之一眼,随后熄灯上床。

    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雨声越是大,越是衬托出屋内的寂静。

    约莫两个小时后,温偌水睁开了眼睛。

    她还是觉得顾随之的言行举止很是可疑。从第一次见面就主动和自己套近乎,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面对危险时总是保持着野兽般的直觉,身为富家公子,但似乎却对贫民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刚刚顾随之和李松宝的对话显然透露出他知晓温偌水做了些什么,但为何不提,为何不揭露她?

    温偌水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百分百的信任,她不允许世界上有任何威胁到自己的人存在,即便顾随之还尚未将矛头指向她。

    温偌水从床上轻轻爬了起来,她知道顾随之听力很好,于是故意等他睡着了才行动。她拿出餐刀,踮起脚尖,像一只大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顾随之,然后借助窗外泄进来的淡光精准找到了顾随之的颈动脉。

    随着呼吸的起起伏伏,颈动脉也有规则地舒张着,温偌水能想象那层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涌动着如何鲜红的血。

    餐刀高高举起,温偌水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下毫不设防的年轻男人,心里盘算着一旦季小柔惊醒,她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满身的血迹。

    要不把她也杀了?

    反正这奇葩父女二人给她添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如果不是答应陪他们来南城美术馆,她就根本不会进这个场。

    目光一凛,温偌水铆足了力气,餐刀毫不留情地向下刺去!

    就在这时,沉睡中的顾随之突然眼睫颤抖了几下,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痛……好痛……我不要继续了……”他无意识地呻.吟着。

    “我想死……”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点哭腔。

    温偌水拿刀的手急刹悬停,刀尖距离顾随之尚在跳动的颈动脉仅不到半厘米。

    这句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对,不是“好像”。温偌水确定在被封存的模糊记忆里,曾经有人和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

    顾随之又做噩梦了,这个噩梦在他从那个该死的地方逃离后至今每天都反复上演。

    他从梦里惊醒时差点再度滚落在地,他手忙脚乱地抓住椅子稳住身形,担心沉闷的响声会扰乱温偌水的美梦。

    眼泪又糊了满脸。顾随之觉得有些丢脸,他擦干了泪,觉得嘴唇一片干涩,但是他不想再下楼找水,害怕再遇到昨天那可怖的场面。

    他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有几滴雨从木板的缝隙里漏了出来,他赶忙走上前,将自己掉落的床单重新勾到了铁钉上。

    屋内的光黯淡了。

    他在窗边站了许久,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温偌水的床边,他并没有注意到温偌水忽然屏住的呼吸,只是蹲下身,用额头贴着她的手,轻轻蹭了蹭。

    “你说过你会救我的,对吗?”

    他几乎是气音地说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温偌水手上的温度,顾随之心中的噩梦阴翳消散了些,他并没有过多停留,再度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抱着枕头睡着了。

    他离开后,黑暗中的温偌水睁开眼来,伸进枕头下握着刀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直觉告诉温偌水,顾随之知道自己的过去,并且二人之间似乎还有什么未了的约定。

    对于温偌水来说,过去的记忆可有可无,但是自打第一次进场后,她总是能在角落里看见那个面目模糊的小女孩。她无比好奇,想要知道那个小女孩是谁,她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所以,顾随之是个很不错的切入口,兴许可以从他那里打探到有关自己过去的事情。

    但是温偌水还是不能断定顾随之的真实想法,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他的纯良和友善不是装的,那就早好不过。

    可如果那只是他的伪装,他接近自己是另有所图的话,那温偌水会毫不留情地割断他的喉管。

    这么想着,温偌水捏紧了手里的餐刀。

    窗外的雨更大了些,彻底吞噬了天地间的一切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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