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美术馆(一)

    “唔——!”

    一声闷哼,温偌水瞳孔一颤,急忙收力,但已经来不及了。

    顾随之抱着肚子,缓缓跪地,蜷缩成一团,小狗一样呜咽着。

    一旁的季小柔瞪大眼睛,捂着嘴,颤抖着说:“姐,你不会一拳把我义父给送走了吧……?”

    温偌水:“……”

    还真不好说。

    好在顾随之是个alpha,比较抗揍,他缓了一会后抽着凉气说:“嘶……我没事……”

    但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季小柔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义父,你要是去了,我就只能含泪继承你的遗产了。”

    顾随之:“应该不会,毕竟还没有纸面文书可以证明我俩是父女关系呢。”

    季小柔撇了撇嘴:“可恶,错亿。”

    温偌水:“……”

    这两人还在插科打诨,看上去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

    “你们怎么在这?”温偌水问。

    她依稀记得两人的邀请函是没问题的,怎么也会跟着一起进场了?

    顾随之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我和小柔上山后就迷了路,弯弯绕绕走了很久,天都黑了才找到这里,然后就遇到你了……”

    再然后,就被平白无故揍了一拳,差点实行内脏和身体分离手术。

    “这山不高,不至于一直迷路。”温偌水道。

    “所以,我们是又进入能量场了?”顾随之也不是个傻子,一下就猜到了。

    温偌水点了点头。

    顾随之赶忙翻出两封邀请函,早上看时还没有问题的邀请函,此刻最末尾却分别出现了受邀请人“顾先生”和“季小姐”的字样以及落款时间“105年3月25日”。

    顾随之倒吸一口凉气:“邀请函上本来没有受邀请人和落款时间的。”

    而且,这时间根本不对,105年距今已有25年之久。

    季小柔瞬间瘫倒,哇哇乱叫:“我连财产都没有继承,怎么就进场了?!”

    顾随之:“就算你不进场也继承不到财产的。”

    季小柔:“嘤。”

    温偌水感到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说:“先进去吧。”

    三人一起走上前,推开了美术馆的大门。

    大门一开,一个狭小的房间便呈现在三人眼前,房间里挤着七个人,他们神色各异,看到温偌水三人进来时纷纷侧目。

    房间里侧的墙壁中央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正对着美术馆的大门。

    看到那面镜子时,温偌水的眉头细不可查地皱了下。

    先不说进门便是狭小房间,光是正对大门的镜子就足以看出这美术馆的设计者完全不懂风水,整个场馆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你们也是受邀来参加什么美术展的?”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温偌水的目光从镜子上撤下来,只瞥了那说话人一眼,便愣住了。

    熟悉的吊儿郎当样,熟悉的轻佻语气。

    温偌水下意识向男性alpha的裤.裆看去,心道:冤家路窄,这家伙命挺硬,居然还活着。

    被盯裆的男人有些许尴尬,换了个坐姿翘起了二郎腿。

    如温偌水所料,那天巷道里太昏暗,四周也没有摄像头,再加之她戴了口罩帽子,如今又染了一头粉发,这狗东西果真没认出她来。

    正当温偌水腹诽时,又一道声音响起:“到底是谁把我们诓来的啊?我都坐这多久了,怎么还没人来接应呢!”

    哟,今天是熟人局,冤家都聚一起去了。

    看着那涂粉抹脂的脸,温偌水回想起那纷扬落下的纸币。

    兴许是温偌水的目光毫不遮掩,女人搓了搓胳膊,恶狠狠道:“看什么看?”

    女人的语气不太友善,顾随之立马挡在温偌水跟前,可还没说话就被温偌水扯着后领拉到了一边。

    随后,在顾随之惊讶的目光中,温偌水嘴角上扬,淡淡笑道:“只是看你有些脸熟。”

    女人表情一滞:“是吗?你谁啊?”

    温偌水嘴角的弧度没有变化:“你再想想呢。”

    女人陷入了沉思,半晌都没有回忆起来。她觉得是温偌水在逗她,于是又狠狠瞪了温偌水好几眼。

    一旁的季小柔搓了搓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小声说:“姐姐笑得好瘆人哦……”

    顾随之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温偌水一眼。

    屋子里现在总共挤着十个人,沉默了一会后看依旧没有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来接应,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圆脸男人忍不住了,率先开了话头:“那个,我叫易醉阳,是个开饭馆的,昨天一个常客送了我一张邀请函,让我来参加这次的美术展……大家的邀请函都是怎么来的呀?”

    有了话头,便逐渐有人说话了。先前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说道:“酒吧老板给的,其实吧我对这玩意也不感兴趣,但他非要给我……”说完,他歪嘴笑了笑,花孔雀一样散发着油腻的荷尔蒙。

    闻言,浓妆艳抹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哈,少吹牛吧,沙谦涛你都残了还有omega舔着你啊?”

    叫做沙谦涛的男人脸色立马变了,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何昕存!你个死贱人,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何昕存冷笑了一声,侧过身子,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沙谦涛嘴里喷溅的唾沫星子。

    “我和某些喜欢说大话的人不一样,这邀请函可是货真价实别人送我的!”

    眼看着两人就要发生口角,一个身着西装三件套的男人立马打岔道:“各位好啊,第一次见面,我叫贾衫壬,以前是南城大学的辅导员,邀请函是母校寄给我的。”

    “我也是母校寄给我的。”角落里一个刘海很长,看上去有些阴郁的男人低声说道。

    “我也是。”另一边,高高瘦瘦的女人说。

    “你俩也是南城大学的?”贾衫壬惊讶地问。

    闻言,阴郁的男人抬头看了贾衫壬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

    “嗯,老师您应该听说过我们的名字。”女人说,“我是李松宝,他是季杜鑫,我俩都是01届美院的学生。”

    贾衫壬眨了下眼:“哦哦,这么说有点印象。”

    “你们几个呢?”沙谦涛冲着剩下的人挑了挑下巴。

    光头男人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他反复看了好几次手表,随口道:“快递拆到的,也不知道谁寄来的。”

    “噫,这人看上去凶巴巴的,不像好人。”季小柔躲在顾随之身后,小声逼逼赖赖。

    光头男听到了她的小声嘀咕,瞪了她一眼。

    季小柔吓了一跳,赶忙道:“我叫季小柔,这是我爹顾随之,我俩的邀请函是我爹的赞助商寄来的。”

    易醉阳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他是你爹?这么年轻?怎么还姓氏不一样?”

    季小柔懒得和陌生人解释,随口胡诌:“我爹异能青春永驻,我跟我妈姓的……”

    前半句顾随之听得直乐,到后半句时却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捂住季小柔的嘴说:“小孩不懂事瞎说八道,她是我领养的,跟她以前的爹姓,哈哈……”

    易醉阳将信将疑地笑了笑。

    然后,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后一人,温偌水身上了。

    温偌水:“路上捡的。”

    全场静默。

    沙谦涛“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捡的?你骗鬼呢?”

    温偌水懒得解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看你那穷酸样,多半是偷的吧!”见温偌水不理自己,沙谦涛酸溜溜地说道。

    “怎么到现在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看见呢?真奇怪。”贾衫壬再度扯开了话题,阻止了一场口舌之争。

    他话音刚落,温偌水陡然睁开眼来,与正对着自己的镜子中的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来了。

    温偌水缓缓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众人也注意到不对劲,纷纷朝镜子看去,下一秒,镜子中便突然混沌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只黑皮靴从漩涡里探了出来。

    “什么鬼东西!”沙谦涛惊叫一声,下意识释放出自己的异能,但无事发生,他惊讶地摸了下自己的腺体,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其他几人脸色也不太好,看样子已经发现这里无法释放异能一事了。

    “我可不是什么鬼东西。”缥缈的女声从镜子里传来,很快,一个黑长发的女人便从镜子里钻了出来。

    不知是否用了什么特殊异能,女人给人的感觉十分苍老,但面貌却十分年轻,她的声音也有些失真,仿佛从老旧的留声机里过滤了一遍似的,一时间一行人竟猜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她头发是黑的,上衣是黑的,裙子是黑的,裤袜是黑的,靴子也是黑的,只有露出的部分皮肤白得刺眼,和这诡异的美术馆一个配色。

    “我是这座美术馆的所有者,也是给各位发送邀请函的主办方。”女人微微一笑,“我叫薛笙,大家怎么称呼我都行。”

    她交代完身份后,一行人才松了半口气。

    何昕存甩了甩手腕,抱怨道:“既然是邀请我们来的,怎么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薛笙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本想让大家相互熟悉一下,毕竟接下来几天大家都要和睦共处。”

    不知是不是温偌水的错觉,她感觉薛笙故意强调了“和睦相处”四字。

    “几天?”易醉阳有些惊讶,“参观美术馆一天不就够了?为什么还用得着几天?”

    薛笙双手交握在腹前,依旧保持微笑:“因为美术馆每天展出的艺术品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展会持续几天?”许久未出声的温偌水问道。

    薛笙看了她一眼,回答:“从26日开始,也就是明天,一直到4月1日结束,总共持续7天。”

    “这么久?”光头肉眼可见地焦急起来,“我没那么多时间。”说着,他便头也不回地闯了出去。

    看着光头的离开,其他人也有些跃跃欲试。何昕存捻了捻头发,犹豫道:“这也太久了,我还要开店呢……”

    一旁的沙谦涛挖苦道:“开店?你的店不是几年前被人给烧了吗?”

    何昕存咬了咬牙,脚一跺,怒骂道:“沙谦涛你再提一句我给你嘴撕了!”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贾衫壬立马走到他们之间,好言劝阻,又问薛笙:“夜色深了,四处也没有照明灯,刚刚那位先生能找到下山的路吗?”

    薛笙眯眼笑了笑:“不用担心,他会回来的。”

    听闻这句,何昕存都没心思和沙谦涛吵架了,她忙问:“什么意思?”

    薛笙依旧微笑:“他会回来的。”

    何昕存瞬间急了:“我们想走就走,你以为几句话就能把我们拦在这了?”

    说着,她便提着厚重的裙子作势往门外走。

    可脚还没迈出门槛,先前急冲冲出门的光头就冲了进来,一下子把何昕存撞了个人仰马翻。

    “狗东西你没长眼睛吗?!”何昕存怒骂道,可她一抬头,对上光头的眼神,便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先前还有些嚣张的光头此刻正瑟瑟发抖,脸色发白,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角淌落下来。他眼睛瞪得极大,嘴唇牙齿也止不住地打架,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东西,被吓得失了神。

    看着人回来了,薛笙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人要离开的吗?”

    先前想要离开的人虽然不知道光头看到了什么,但从他现在的神情也能料想一二,瞬间打消了跑路的念头,陷入沉默。

    薛笙环顾四周,见没人再提出要离开,于是满意地宣布:“欢迎大家来到南城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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