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医院

    梦子想不起上一次去医院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上个月,也有可能是去年,说不定上次步入医院大门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顺便,她也没能想起看病的具体步骤。

    很丢脸地向无所不能的互联网请教了一番,她总算知道该怎么做了。

    驱车前往最近的私立医院。梦子对这地方没什么印象,她猜自己大概没有来过。漆成淡淡米黄色的两栋病院孤零零立在井字路口的正中,见不到太多绿植,就这么被马路包围着,四面八方都是车流。

    设计成这幅别扭样子,真的能算得上是合格的医院吗?梦子很困惑。

    不过,就算再怎么困惑,她也只能步入这浅米色的病院了。比这更近的医院还要再驱车半小时才能到达,为了这点小事而舟车劳碌,梦子觉得划不来。

    再说了,虽然今天已经和五条悟说过要去看病,那么就算在“看病”这件事上多耗费点时间,作为上司的他应该也会谅解,但她还是不想给他添太多的麻烦,毕竟……

    ……等等,他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在这种时候想到这个问题,显然有点不合时宜。梦子想要中断思维,可大脑还是自顾自往下想下去了。

    已经度过了互诉衷肠的阶段,她也自然而然地抛开上下级的生硬礼貌,直接用“悟”这个称呼去呼唤他了——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已经抵达了恋爱阶段吧?也许应该是这样没错,但好像他们谁都没有主动说过“请和我恋爱吧”之类的话。

    说实在的,她并不需要什么仪式感。只是没有准确的询问和答复,总让她感到一切都好像还很悬浮,仿佛心绪还飘飘荡荡,尚未真切地落回地面。

    「所有停留在你脑海中的记忆,无论是梦还是回忆,全部都是真实的。」

    忽然想起了五条悟对她说的。

    是了。在梦里,他们的关系就更清晰一些——是纯粹的恋人。既然他说梦的记忆就该是真实的,那是否意味着,飘忽不定的忧郁心绪早该平稳落地了呢?

    “有栖梦子小姐。”

    忽然听到有人在唤她。

    梦子猛得抬起头来,意识这才从杂乱的想象中抽离。她看着眼前笑盈盈穿着米色护士服的女性,刚才就是她在念着自己的名字。

    既然知道她的名字,难道是认识的人吗?

    梦子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不自觉歪了歪脑袋。她能够看清眼前女人的眼眸,还有不算高挺但微微翘起的鼻子,嘴角的礼貌弧度也如此清晰,可这一切零散且清晰的元素拼凑在一起,反而变得模糊朦胧了。梦子认不出她的面孔——甚至有些看不明白了。

    就好像盯着一个汉字看了好久好久,认知似乎有点错位了。

    “您该前往八区的八号诊室就诊了,可以先搭乘电梯去往四楼。”陌生的护士提醒她。

    后知后觉的,梦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中正捏着一沓小票,两端有些卷卷的,几乎要蜷成圆筒形了。小票上正印着她的名字,也难怪护士知道她是谁了。

    还以为又一不小心忘记了认识的人,看来只是虚惊一场。她松了口气,悄然浮起的那点紧张感也倏地消失无踪了。她笑着向护士道谢,快步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堂,径直走向电梯。

    许是现在还是工作日上午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全体国民的健康状况终于得到了质的飞跃,医院里人影寥寥。候诊处冰凉的金属椅子上见不到其他的病人,好像也没有医生或是护士行走在视线里,医院透着难得的寂静与悠闲。即便如此,电梯还是迟迟不来,

    梦子抬了抬眸,飞快扫过眼前向上的三角按钮。

    还亮着,看来电梯确实尚未抵达一层——她总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的发呆而错过了电梯。

    摊开手里卷起的小票。似乎正是在刚才思考着幼稚问题的期间,她完成了烦杂的挂号工作,但梦子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挂号的了,真是可惜。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难得的生活经验,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不愿意在下次看病的时候再绞尽脑汁地回想一切流程,正如她现在很苦恼地思索着,为什么印在小票上的就诊科室会是“精神科”。

    难道不应该先检查一下她的大脑是否健康,在排除了一切病理性原因之后,再把她送去精神科检查精神是否正常吗?跳过“检查”这个步骤,直接一步到位地会见精神科医生,这多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总之让她觉得相当别扭。

    纠纠结结的无聊念头一直持续到了电梯抵达时才告一段落。梦子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也知道纠结于这种小事很没意义,索性折起小票,彻底中断了这杂乱思绪。

    电梯轿厢窄窄的、小小的,只需迈半步,就能走到尽头。金属制成的四壁带着莫名的阴冷感,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牙酸。

    梦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这电梯真的太小了,只不过是转了个身而已,她的肩膀就碰到了轿厢的内壁,金属的寒意倏地穿透衬衫,落在了皮肤上,害她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医院用这么小的电梯,真的合适吗?她忍不住开始思考。

    容纳一个人都算是勉强,要想挤下两个人,那真该是极限了吧?要是坐轮椅怎么办,或是移动病床上的病人,这样的电梯一定不行吧?

    梦子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透着违和,但这违和感只是漂浮在大脑里,她抓不住,也没办法很好地说出口。清脆的“叮——”一声已然响起,电梯门缓缓在眼前敞开,她迫不及待迈步向前,离开了这个过分狭窄的空间。

    四楼也如楼下那样寂静,见不到病人或是医护人员。从天花板上垂下的指示牌告诉她,前往八区需要继续笔直往前走。

    穿过左右两侧皆是透明落地玻璃的长长走廊,日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纤长而倾斜,如同扯出的一条黑色细线。树叶的婆娑声穿过一层玻璃,变得略有些朦胧,很像是下雨天的声响。梦子看着窗外深浅交叠的绿意,这般繁茂的叶子很像是夏天会有景象。

    春日马上就要过去了,确实也该能够看到夏天的踪影了呢。她想。

    玻璃长廊走到尽头,挂着“精神科”字样牌子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真的是,相当宽阔的大门,仿佛眼前的空间从中间裂开了缝隙,一半是左侧门扉,剩余的一半则是属于右侧的,八号诊室的数字“8”就横着躺在这半扇门上,看起来像是某种符号……是什么符号来着?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答案的,可惜大脑空空如也。不免迟疑了片刻,她才推开诊室大门。

    巨大的门扉当然也该有着与之匹配的重量。梦子一下子没能推动,用肩膀和整个手臂顶着,几乎是压在了门上,才终于挤开一道狭窄小缝,她赶紧钻了进去。门轰然关上,惊天动地的“嘭”一声震得她都有点心慌了。

    但凡动作再慢一拍,说不定就要被这扇门夹成两半了吧,绝对会把她变成比劣质血浆片里更加难看的样子。

    心有余悸,梦子不太争气地在原地大喘了几口气,这才有闲心环顾四周。

    算是理所应当吧,大大的门扉后藏着同样庞大的诊室,深红色地毯厚重绵软,一脚踩下去,她的靴子都没进去了,几乎要被深红的绒毛包裹起来。

    墙壁是米黄色的,就像护士的衣服,也像这栋病院的外墙漆上的颜色。窄小的方形办公桌摆在巨大诊室的正中央,同样穿着米黄色医生就坐在那里。

    所以,依照就诊指南的指引,接下来该干什么来着?

    真不情愿承认,不过梦子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只好先递上挂号的小票,在医生说出“请坐”之后,才拉开对侧的木椅,浅浅地坐在椅子的边缘。

    “有栖小姐,你主要是有什么问题?”

    还说是一针见血还是没有礼貌呢,医生一开口的询问莫名的让梦子很不适应,可惜她也不记得医生该是什么样的了。

    没有对照组,那就当这样的询问是正常的吧。

    尽量平缓且详尽的,她把最近发生的一切异样情况尽数吐露。有些异常能轻松地想起来,但总不免存在着需要苦思冥想后才能回忆的事情。说到最后,话语好像也没那么平缓了,颠三倒四的,就连梦子自己都有些听不明白了。

    沙啦沙啦——这是医生的钢笔在摩擦过纸张的声音。

    他在很认真地做着记录。

    “也就是说。”在听完之后,他做出了总结,“你的问题是产生了幻觉,并且因此难以控制情绪,无法看清文字和图像,而这些问题可能是你睡眠时做的奇怪的梦所引起的,是吗?”

    “对。”梦子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有,我的记忆力很差。这个问题让我苦恼了很久。”

    “好的。我了解了。”

    啪——他放下了笔记本,金丝眼镜的镜片映出灯光。

    “这些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有栖小姐。我们已经拥有应对方法了。”

    “……真的吗?”梦子惊喜得有点不敢相信了,“所以我……我确实是生病了,是吗?”

    医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询问,已然自顾自说下去了:“解决的方法很简单。真的很简单,你不用担心。”

    “是什么办法?”

    吱呀——好像是身后的巨大门扉敞开了,她的椅子在微微颤动。医生对她笑了,他的脸变得愈发模糊。

    似乎,从最初开始,梦子就不曾看清过他的面庞。

    “往你的脑袋里放一条蛇吧。”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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