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弗洛伦斯只说来不及解释,克劳拉刚一答应,她又带着克劳拉跑起来。她确实很焦急,马匹就在庭院,“你会骑马吧!”

    “会。”

    夜色里要塞一座座火把燃烧着,勉强照亮了主干道路。马匹快速越过要塞的内门,朝着城中飞驰而去。

    这时弗洛伦斯才大声给克劳拉解释情况,寒风很大,她的声音混合着呼啸的风声。克劳拉不得不集中精力才能听清。

    她的老师因为妹妹临近生产赶回西亚尔玛,不曾想妹妹却因为她的回归过于激动,不幸早产。

    等弗洛伦斯与老师赶到她的家中时,医者与助产士在屋内呆了快两个多小时,都没听到新生儿的啼哭声。她的老师决定亲自进去产房,但无论她怎么证明自己同样是一位医者,门外等候的神职人员都不愿将她放进屋内。

    情急之下,弗洛伦斯想到了克劳拉拥有的大主教信物,既然这个信物能让克劳拉进入大学里,那么未必不能让她们进到产房中。

    “我向你发誓!我的老师虽然是女人,但她绝对是一位进行过专业学习、拥有经验的医者。进入产房也绝非一时兴起,如果老师不进去,她的妹妹很可能会失去生命。”

    但克劳拉无法保证信物一定能让她和她的老师进去,弗洛伦斯笑一声,“如果不行,那就是天意;如果我们进去了,那也是天意。”

    在到达这位老师妹妹家的庭院时,克劳拉心中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她从不轻视自己的直觉,用特殊的哨子呼唤了渡鸦,随后才和弗洛伦斯大步走入室内。

    找不到哨声来源的渡鸦,在空中盘旋几圈,朝着要塞——安娜所在的地方飞去。

    室内并没有克劳拉想的一片混乱,一位女士沉着地坐在沙发上,而一位男士激动地控诉着神职人员,坚称这些人要将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都献给恶魔。

    他们围着的房间里不断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穿出,男主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克劳拉知道情况刻不容缓,她握紧手中的信物。

    见到两位女孩,那位老师缓缓开口,“冷静点,不要让孩子们看笑话。”

    男人恢复了些理智,无力地抱头在沙发上坐下。显然对女孩们不抱任何希望。

    而神职人员一脸嘲讽,想要看看新来的女孩又要整些什么乱子,但下一瞬他们的神情立刻变得恭敬。

    手持着大主教信物,克劳拉语气毫无起伏,“大主教的命令,我和这两位女士要进到产房里面。”

    “大主教怎么会关心这种边陲小镇的事情?”一位神职人员疑惑,他们来此也不过是因为男主人邀请,便于孩子一出生就得到洗礼。他带着质疑,伸手就要夺走克劳拉的信物。

    克劳拉挡开了他的手,顺势用信物表面按在他的手臂上。神职人员立刻感觉到火烧一样的刺痛感,他疼得满头大汗,也终于确认了这确实是大主教的信物,连忙将三人放进。

    这好像是教会的某种特殊手段,只针对教会人员起作用,或许是像女巫誓言一样的手段,克劳拉来不及研究,与弗洛伦斯和她的老师进到房间里。

    同样是昏暗的环境,只有少量的烛光在摇曳,同样弥漫着血腥味的房间。

    但房间内众人的情况天差地别,维尔图的长者们轻柔地扶住产妇,温柔安抚,虽然让克劳拉紧张,却不觉得窒息。

    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心生恐惧,不由得捂住嘴——两名助产士死死压住产妇的肩膀,将她按倒在床上,助产士狰狞的影子投在墙上,对比之下她们手下产妇的一片影子就像一片纸般单薄。

    她的双腿被迫架在床架上,两位医生面无表情地旁观着这一切,手中拿着巨大的钳子。没有任何安抚,任何鼓励,他们的眼神像是在围观一只动物。

    听到门响,医者惊讶地望过来。

    克劳拉不知道这副钳子有什么用,医生目前并没有使用。

    “不要让她平躺着!”弗洛伦斯的老师试图制止两位助产士的动作,“让她蹲下!或是跪着!”

    “你们是谁!平躺是协会要求的姿势,任何医者不得随意更改。”医者也上前推搡老师。

    产妇见到姐姐,眼中似乎有希冀的光,她用力挣扎起来,引来的助产士的呵斥,“您应该将力气用在生产上!而不是被随意进来的女人打扰!”

    场面实在过于混乱,弗洛伦斯忽然上手一拳将医者捶倒在地,“我管你什么医者协会,再不助产孕妇和孩子都得死!你们不做事就滚出去,否则我将你们打出去!”

    她眼神示意克劳拉去替老师拦下另一位医者,克劳拉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两位医者气恼地离开,带走了两位助产士,走之前怒吼着,“我到要看看你们三个女人怎么接生!”

    他们走出房间后,还能听到房外类似魔女、恶魔的叫唤声。

    弗洛伦斯与她的老师没有理会离开的人,她们动作迅速,将斗篷脱去扔到远一些的地方,斗篷之下是奇怪的白色罩裙。

    “弗洛娅,将手洗净后替我从背后撑住她。”

    说话间两人又戴上了奇怪的白色围帽,将头发紧紧包裹住。

    “克劳拉小姐?能替我去打一盆干净的水和烧开的热水吗?顺便,还请将我们的斗篷带出屋内。”

    这位中年女士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克劳拉有些僵硬的四肢不由自主按照她的说法动了起来。

    离开房间后,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男主人和一位女仆守在门外。

    男主人神色复杂,似乎因为医者的离开他更加崩溃了,但又想要相信妻子的姐姐。

    克劳拉与女仆下楼烧水,她意外发现神职人员并没有离开,在院子外和什么人交谈着,时不时回望着二楼的产房,神色紧张又兴奋。

    德林郡已经全面禁止猎巫运动,但在西亚尔玛可未必,克劳拉警觉起来,将热水端进房内,并没有立即告诉两人,担心她们会因此分心。

    她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着神父的一举一动。黑暗中人影涌动,哪怕那些人已经竭力放轻脚步,到在坚冰之上很难做到不发出任何声音。

    克劳拉再次进出换水,她提醒男主人做好准备,在弗洛伦斯她们没出来前稳住客人。男主人一愣,大半夜哪来的客人。

    下一刻大门被敲响,男主人被克劳拉眼中的淡漠怔住,答应下楼和访客周旋。

    克劳拉端着水迅速进入房间内,在弗洛伦斯和老师的安抚下,孕妇终于平静下来,调整了几次发力姿势,没有人催促她,只是不断地鼓励她。

    中途她被喂了些蜂蜜水,补充体力。

    弗洛伦斯注意到了克劳拉频繁地望向窗外,她意识到了什么,与老师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决绝。

    医者走后的半小时,孕妇终于产下了一个男婴,但不幸的是,那个孩子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啼哭就彻底离去了。

    他青紫色的脸裹在一层薄薄的液体膜里,还未来得及与母亲彻底分开。见此孕妇尖叫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杂乱的脚步声冲上楼,而两位女士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确认虚弱的产妇身体情况。

    克劳拉目光扫过那个死去的孩子,快步来到门前,再为两人争取一些时间。

    为首的神父穿戴齐整,手中握着十字架与神论。在他身后正是不久前克劳拉见过的两位修士与一众教会侍卫,男主人被挤到一旁。

    克劳拉挡在门口,冷淡地询问神父的来意。

    “此处有魔女盗走大主教信物,并明目张胆地献祭婴儿,作为辖区神父,我必须为西亚尔玛所有子民着想,前来查探。”神父一寸寸打量着克劳拉,“您持有大主教信物?”

    “对。”克劳拉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承认了,对神父手中的十字架也不屑一顾,这种东西不过是摆设。

    她坦然地拿出大主教信物,挑衅道:“听说你们的信物能够分辨女巫,女巫绝不可能手持这枚信物,你的修士们不知道这些吗?”

    “您说得对,但不代表手持信物之人不会被魔女蛊惑。”神父下令让侍卫隔开克劳拉,闯入房间。

    克劳拉抽出长剑,“那就来试试看?”

    神父叹口气,转而用温柔的声音道:“这么久了,我们没有听到房间内那位无辜母亲的声音,更别提她的孩子——她们都被献祭给恶魔了吧,你还年轻,不应当执迷不悟,帮助魔女夺走他人性命也会下到地狱之中。”

    他又望向贴墙站着的男主人,满怀着伤心与歉意,“很抱歉,我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不怪你,魔女会伪装成受害者最亲密的人,骗取你们的信任。”

    男主人难以置信地望向克劳拉,他大声质问妻子和孩子的情况,挤开侍卫们想要强行闯入房间内,但克劳拉屹然不动,没有退开一步。

    “克劳拉!”弗洛伦斯跑过来,和她并肩站着,“库里神父,与其说这里有魔女,你不如解释为什么你们的医者迟迟无法让孩子出生,折磨孕妇!”

    神父有些惊讶于见到弗洛伦斯,但对于她的指控,却认真反驳:“专业人员当然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你们没有学习过,产生误解很正常——让我痛心的是你们两位年轻的小姐,居然成为了魔女的爪牙,还请你们让开一些,免得侍卫伤害到你们。”

    今天神父铁了心要进到屋内,男主人也在用力推动另半边房门。

    弗洛伦斯朝克劳拉摇摇头,带着她让开了路。

    众人也终于见到了昏迷的产妇与死去的男婴,男主人终于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若非侍卫的阻拦,他怕是要冲上去厮打他妻子的姐姐。

    在一片混乱中,满脸镇定的女士开口了,她说:“孩子是因为医者迟迟不作为,窒息而死,至少我妹妹的命保住了——若是换你们,恐怕大人死了也要将孩子生出来。”

    “我从一开始就多次反对过医者协会仰躺式的生产,所谓的最佳生产方式不过是借口,教会与医者协会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们心里清楚——王都已经不幸离世了那么多女人,不乏有贵族夫人,引起了陛下的怀疑,你们就将目光转向了这些边境的女人!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对得起你们口中的神明吗!”

    她的声音深恶痛疾,饱含着控诉与心痛。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击打在了克劳拉心中。她隐约预感到了导致母亲死亡的凶手——难道只是一种改变了的生产方式吗?

    克劳拉转头望向弗洛伦斯,似乎想要她说些什么。弗洛伦斯避开了这道视线。

    神父的声音传来,“仰躺式是最能获得神眷的姿势,能避免母子都被恶魔带走,这是经过医者协会确认过的,魔女不要用谎言扰乱人心……”

    “你们从何处确认的!到底是谁在蛊惑人心,你们教会坏事做尽……”

    剩下的话克劳拉都听不见了,她脑海中仿佛出现了同样的画面,助产士们牢牢按住虚弱的母亲,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而一群穿着绅士服的恶魔却围在她的床边,手中拿着死神的钳子——

    她回想起祭司莫名的眼神,想起在藏书阁中阅读过的,关于部落、古人生产时的姿势,想起霍德华侯爵闪烁的目光——仰躺式真的是能与神明对话的姿势吗?对话的神明难道是死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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