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城堡的路上,克劳拉没有再问这些理由,她骑在马上沉默着望着连绵的山脉,无人知晓她在想些什么。

    直到回到城堡之中,亚克喊住她,“阁下,我们选择效忠您,正是因为您需要我们,在王子殿下面前的骑士实在太多了,不如来到您身边搏一把,您有更大的野心不是吗?”

    克劳拉脚步一顿,她站在阳光下,面容却影在光暗的交界处,“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伯爵阁下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亚克毫不避讳地在众骑士面前如此说,“若是您需要我们的力量成为伯爵……”

    “啊!确实啊!亚克你小子真聪明,第一女伯爵的首批骑士,可比不知名的王子骑士来得厉害多了,说不定还能载入史册!”

    “是吧,以前在王都还要被陛下的骑士们欺负,那些为老不尊的家伙!啊,我不是说陛下,陛下英明神武!”

    两人严肃的氛围,被后追上来的骑士们破坏,克劳拉现在怀疑安德鲁把这些人送给她,不会因为这些家伙在狮鹫骑士中智商垫底……

    克劳拉往前走了两步,彻底走出阴影,“亚克你猜错了,伊登还活着,只是在我信得过的人那里养伤——你也知道,女巫们那里。”

    “伯爵之位不是我所图,让你们失望了。”

    “虽然不能当女伯爵的骑士有些遗憾,但我们不会是唯一和能和女巫一起共事的骑士吧?”

    “说起来殿下也被恶魔诅咒了,那我们在阁下身边还愁找不到解咒方法?不对,万一我们也被诅咒了怎么办。”

    “阁下会保护我们的吧,至少我们可是她的骑士。”

    这和预料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克劳拉又强调了一次女巫的真实性,“你们也执行过不少女巫指控吧,不怕女巫报复吗?”

    一位骑士挠头,“您这样想就不对了,我们都心知肚明,帝国里被指控的女人不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不是女巫吗,真是女巫谁傻得去烧死她啊。”

    “我可要为殿下辩解两句,他从未下达过处死女巫的命令,陛下的圆盾骑士们倒是这种事做得不少,据说不愿意屈从他们的女人都会……”

    “你不要命了,这都敢说。总之阁下不用担心,我们会和您的女巫友好相处的。”

    “闭嘴。”亚克忍无可忍,安德鲁殿下派来的众多骑士确实都是些年轻人,倒不是故意给克劳拉添麻烦,只是年轻人接受一些出格的事情更快,尤其是他带的这批人,都不是王都老牌贵族出生。

    亚克感觉殿下说不定隐隐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特意挑中这些人,并在他们离开前一天,单独来找他。

    “从今往后,你们就属于克劳拉·德文希个人了,去向她宣誓效忠吧。”

    自从殿下戴上面具后,越来越深沉,连他与殿下自小长大都看不破。当时他很想问这其中是否有艾洛薇的意志,但最后还是收了声,沉默地接受了殿下的安排。

    只是他没想到,克劳拉·德文希与艾洛薇·斐迪南截然不同,也明白了为何她会吸引到殿下与艾洛薇阁下的注意。

    效忠是迟早的事,而特意在这个点,也是因为想推克劳拉一把,让她将维尔图族也收入麾下。他可以确信克劳拉有更大的野心,也绝不会成为任艾洛薇摆布的棋子。

    所以他说:“我们向您效忠的事实绝不会因为女巫改变,至于期待是否落空,您心中比我们更清楚。”

    野心,克劳拉咀嚼了一下这个词。

    她还要去找菲米娅,与骑士们在此分开,离去前她说道:“新的铠甲会尽快打出来,我会像王都申请,狮鹫骑士的铠甲,你们也留着吧。”

    大规模炼制铁器需要像王都或是教会报备,与其向试图遏制她的德林郡教会,克劳拉不如直接上报王都。

    但亚克却拿出了一封崭新的许可,似乎对此事已经蓄谋已久。

    克劳拉神色莫名地拿过许可展开,果不其然是安德鲁的名义。她将许可收入衣袋中,脚步沉重地上楼。

    亚克说得没错,克劳拉确实有野心,只是她心中更多的是迷茫,这份野心该攀向何处。

    若是伯爵之位,说实话只要她一句话,伊登会毫不犹豫地将位置让给她,无非就是得不到皇室的认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以女子身份获得国王认可并获取爵位,那更不可能。她第一次觐见古斯塔国王时就知道了,这位国王眼中女人只是随意利用与摆布的宠物。

    剩下的难道只有嫁给安德鲁,以王后的身份掌握话语权吗?安德鲁真的会容忍一位试图和他争权的女人吗?

    若他能够容忍,艾洛薇早就选择他了,克劳拉确信这条路也行不通。所以她该怎么办。

    一路思索着,她在走廊撞上了一脸哀怨的雪莉。

    “小姐,你居然出去不带我。”

    由于上午雪莉作为菲米娅的帮凶,被克劳拉迁怒,于是被留在城堡里替克劳拉整理文书,等她回来再翻阅。

    “抱歉,下次会带上你。”克劳拉敲开菲米娅的房门,在进屋的瞬间,她一阵恍然:

    我为什么一定要将野心纠结在地位上,让德林郡的所有领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吃饱饭,识上字;能为女巫们提供安身之处,为被随意指控的女性们提供保护,这难道不也算一种野心吗?

    “小姐,为何在门口发呆。”雪莉在她身后催促她,克劳拉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又看向坐在床上的菲米娅与她身边的佩妮。

    “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她向菲米娅走去,“菲米娅,有些事我想和你商量……”

    想要保护身边的女孩们,也是一种野心。

    她将维尔图族的情况都告知给菲米娅后,菲米娅思索着,“您为何不让她们做织布女工,既然她们手巧。至于盐价,很不幸,除非您掌握了一条新的盐脉,否则德林郡的盐不可能降价。”

    织布确实对领地对女工来说是一项赚钱的活,只是克劳拉有些犹豫,因为王都里关于织布女工的谣言。

    “众所周知,织布女工和舞女可是娼妓预备役。”

    克劳拉虽然已经忘记她是在哪本书中看到的这句话,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句话充满了一种,来自男性的高高在上的傲慢。

    “您并不这么认为,不是吗?既然想打破这些固有印象,那您更应该鼓励女性们去做这些工作,让她们手中拿到钱,况且德林郡这种穷乡僻壤,恐怕没有这种说法。”

    菲米娅将手搭在克劳拉手背上,“您可不要只说得好听。”

    “你说得对,菲米娅,这些我都会一一去完成,哪怕阻碍再大。”克劳拉反握住她的手,维尔图族人正好可以作为新律法的推广者。

    起初,克劳拉想直接在律法中规定,女子赚的钱属于她们个人,而不是父亲和丈夫。不出预料遭到了神父们的剧烈反对。神父甚至在城中组织了几次小型暴动,用以威胁克劳拉。

    祷告日上,神父直接公开了领主受伤的事实,让领民们集体为领主大人祷告祝福。

    随后克劳拉的农庄与城堡的采买队伍都遇到了莫名的抢劫,尽管损失并不大,但这只是一种警告,神父显然不允许克劳拉制定这种律法。退而其次她才改成了工人基础工资的律法,这倒是让神父们满意。

    这条律法触动了男性的利益,若克劳拉再越雷池一步,神父与城中的商人们,极有可能将伊登消失已久的事传回王都,届时国王会派新的贵族接管德林郡,而她只能回到王都,成为待嫁的王子妃,或许下场将更惨。

    克劳拉只好暂时隐忍,但菲米娅的建议,给了她一种新的思路,维尔图族人本质上不受帝国律法约束,在领民看来他们是属于领主的奴隶。

    若是她让这些维尔图的女性有钱了,再去城中宣扬一番,不说所有女人,总会有一部分女人想像她们一样。一旦这种想法刻下,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想要出门做工,赚钱,并想要将钱掌握在自己手中。等到时她再慢慢在德林郡推行律法。

    至于教会那边,她会用武力稍微震慑一下他们,神父与背叛者不清不楚的,别以为伊登不再就可以拿捏她。

    午夜12点的钟声响起,克劳拉因为白天的事,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入眠。

    她在房间来回踱步,在脑海中计划着维尔图的事,太晚了烛光昏暗,只能明天再写下来。

    窗外传来细碎的动静,随后轻叩窗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突兀地响起。

    克劳拉下意识握住床头放着的匕首,这才回头。

    看清是缩在窗外小平台的身影后,克劳拉一整个无语住,快步上前替来人打开窗户,压低声音,但语气严厉,“你在做什么!”

    关上窗前,她往下一望,这数十米的高度,他不会纯靠爬上来的吧。

    塔从怀中拿出一个被兽皮包裹好的物品,“送给您。”

    克劳拉时常会被塔一些莫名的举止气笑,她没有接过兽皮,“你大半夜,非得从这么高的地方爬到我房间,就是来给我送这个?”

    察觉到克劳拉的生气,塔固执地将兽皮塞给她,待她收下后,才沉声说道:“白天,他们是在向您效忠,我没有听懂那段誓言,但想单独来见您,我也想向您效忠。”

    塔当然听不懂,那一段誓言并不是帝国语,而是圣城语,专属教会的语言。

    蜡烛熄灭了一盏,克劳拉低垂着眼,慢慢打开手中的包裹,一颗散发着微光的白色珠子静静躺在手心,照亮了她的面容。

    这是巨魔族的专属宝藏,极其稀有,谁也不知道这种珠子是如何产生的,至少要杀死上百巨魔才可能获得。父亲巴顿也有一颗。

    据说有了这颗珠子就不再畏惧严寒酷暑,任何诅咒毒药也无法侵入佩戴者。

    “您……还要拒绝我一次吗?”克劳拉的沉默不语,让塔有些忐忑,他已经送出了他身上最好的宝物,若再被拒绝一次,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希姆效忠了。

    克劳拉叹口气,就为了效忠,塔完全可以走正门来找她,非得爬上来,就好像逼迫她心软一样。随后她又觉得,塔应该没那个心机,这家伙脑容量实在不够大。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望着塔希冀的眼神,她心想着,反正已经接受了亚克他们,再多一个塔也无妨,“我接受你的效忠。”

    塔回想着亚克白天的动作,学着他的样子单膝下跪,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骑士礼。

    “你不用这样,骑士是骑士,你是你,不用刻意去学习他们,你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塔闻言抬起头,橘色的火光在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他像克劳拉借来匕首,在克劳拉差异的目光下划破自己的眉心,鲜血瞬间涌出来,

    塔却丝毫不在意,他用这些鲜血,在克劳拉的手背上,缓慢而又郑重地画出一道复杂的图纹,似高山河流,又似一只眼睛。

    “至高神在上,维尔图族勇士塔于此宣誓,我将永远效忠于克劳拉,为她披荆斩棘,为她至死不渝。”

    塔口中念完这句誓言后,克劳拉震惊于手背上的血迹发出金色的光芒,与此同时,塔身上的图腾也交相辉映,刺眼的光芒吞没了二人。仅是一瞬间,金光散去,图纹很快融入她皮肤里,消失不见。

    “这是……”克劳拉瞪大双眼,不确定地举着右手,反复查看,图纹真的消失。

    “这是一种诅咒,”塔随意擦去额头上的血,“若是您死亡,我也会一同死去,我的死亡则不会影响您。因此拼死保护您的同时,我会教导您变得更强大。”

    这诅咒还挺赖皮的,克劳拉心想,不过变强这点但是合她的心意。从抽屉里拿出帕子,替塔将额头的血迹擦去,“好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走正门!”

    语气相当冷漠无情。

    短短的时间,塔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全然愈合,今晚他来找克劳拉的目的已经达成,离开也是应当的。

    克劳拉亲自为他打开房门,门外守卫的侍卫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吩咐,却见到野蛮人从她的房间走出,双双瞳孔地震。

    “那颗白珠,您记得喂它一滴血,再随身佩戴。”塔走到门口又一顿,提醒克劳拉尽快戴上珠子。

    克劳拉毫不犹豫关上房门。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塔,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在侍卫奇怪的眼神下,昂首挺胸地离去了,今晚他还有一件事要做,是亚克与他提起的。

    坐在床上的克劳拉,举着这颗白珠打量半天,最后一盏蜡烛也熄灭了,房中陷入黑暗中,仅有一缕月光与手中的微光。

    她将珠子握在手中,往后仰躺,闭上双眼。

    再度睁开眼时,刺眼的阳光让克劳拉不得不又将眼睛闭上。

    坐起来后,她眯着眼,发现窗边逆着光站着一道身影。怎么又有人跑到她房间来了,没睡好的克劳拉心中郁结。

    “若拉——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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