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绝不可能,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下令开战。”

    父亲的眼睛不同于母亲的翠绿,是深灰色的,像是浓浓的雾霭。

    ——如果没有了你父亲。

    ——如果没有父亲。

    “父亲,您就不能勇敢一点吗?您以前总是教导我……”

    “够了!”男人浑厚的声音将他喝住,眼睛像是鹰一样盯着他,“出去。”

    他被喝住了一瞬,然而很快他又鼓足了勇气:“可是父亲,所有人都认为应该开战!您不能逃避!”

    “逃避?”

    他在父亲视线的逼迫下垂下了头。

    “嗙。”一把匕首被扔到了他的脚边。

    他抬起头,只看见父亲一开一合的嘴。父亲在说什么?

    ——如果,没有父亲。

    那声音像着了魔一样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除非我死了。”父亲的结束语就像是一句魔咒,按下了某个机制的开关。

    “父亲……父亲?”

    粘稠的液体从他的指尖溜走。

    他跟随藤堂先生学了很多年剑术,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击伤他人。生命在之间溜走的感觉让人很迷茫。

    他害怕触碰那些不断涌出的红色,它们烫的像是烧红的烙铁。眼睛想从伤口上挪开,可是恐惧和悲伤死死扣住他的脑袋,逼迫他直视死亡。

    “我去找医生!”对,父亲需要医生!

    他迅速地从地面爬起来,然而手脚仿佛不受控制,他连着又栽了几跤。

    “回来。”父亲的声音很虚弱,但是很平稳。

    他条件反射地跪坐起来,面朝着父亲。

    “一场打不赢的仗,真的该打吗?”

    他不敢接话:“父亲,我还是出去找医生吧。”

    “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他又不安起来,父亲问的事他其实根本就不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刺出那一剑,又是怎么刺中的?记忆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抹去,只留下畸变的只言片语。

    “我去找医生。”他终于没有那么慌张,爬起来就想往外跑。他们的宅邸里是雇佣有家庭医生的,只要把他们叫过来就好了。

    “回来。”父亲再次喝住了他。

    他站在原地,腿迈出去又收回来,就那样反复了几次。

    “回来吧,朱雀。临走前我还有些事要和你交代。”

    他终于停下了挣扎,转过身站在那愣愣地看着父亲。

    一直强势威严的男人,此刻正蜷缩着瘫坐在那里,血色在他庞大的躯体下铺开,一点点渗进榻榻米。

    “我派人去过一趟布里塔尼亚——那里制造出了一种几层楼高,但又灵活异常地机械。我不知道它们的作用,但是看产量,一定会投入战场……你认为我们打得过吗?”

    父亲的脸上习惯性绷着。

    他永远也弄不懂父亲是真的在询问,还是在考验他。

    “他们还研制出了一种药物……一种可以让断肢再生、让濒死者生还。朱雀,你说我们有什么?”

    “我们……我们有藤堂先生?”父亲和桐原公都说过,藤堂先生虽然很年轻,资历也很浅,但是是很厉害的人。

    “哈哈哈……咳咳咳……”父亲笑了,但似乎并不是开心,反而有些像哭。

    “也许吧……就这样结束了,大概也……不……错吧……”

    是啊父亲,也许就这样结束了也不错吧?

    他就跪坐在那里,听着父亲佩戴的那枚怀表,一格、一格地走着。

    “……枢木?枢木?”

    他猛地坐了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塞西尔看着枢木朱雀胸口,她知道绷带下已经没有任何伤口了。北星到底做了什么?就算是巴特雷手里的那种药都没有……

    不知怎么,她想起了十二年前的萨曼莎研究院。那时的萨曼莎研究院救治过一个濒死的小女孩。后来,那里起了一场大火。那个实验体就是在那时逃走的,而她的未婚夫……就死于那场危险的抓捕。

    “塞西尔小姐?”意识在慢慢回笼。他之前在府糠基地,然后……北辰!“北……我是怎么回来的?”

    塞西尔抿着唇,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四周。小二层上还有罗伊德先生。

    罗伊德也没了往日的悠闲,他捏了捏鼻梁:“据说,你和一个女雇佣兵在昏迷状态下被海浪冲上岸。”

    “您知道她在哪吗?”

    罗伊德耸耸肩。

    枢木朱雀沉吟片刻:“战斗怎么样了?”

    “据说,有点儿困难。”罗伊德脑子转得很快,一下子就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那群雇佣兵把仓库里最新型号的机甲开出来了,说不定还真能坚持完剩下的六个多小时呢。”

    “如果我抓住了泽崎敦,够吗?”

    “嗯——再加一个吧。”

    “明白了。”少年翻身下床:“请让我登上兰斯洛特吧。”

    ……

    北辰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硬邦邦的医疗床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身上的装备已经被统统收走了。她望着顶头的横杆,意识到她正躺在战地医院的医疗帐篷里,双手双脚都被铐在床上。

    啧,有点麻烦的。

    她试图将它们挣断——好吧,掰断还是有难度。身上摔伤的骨头已经好了,手腕上的口子也已经愈合,感觉不到痛楚。

    她想了想,用犬齿将自己的口腔咬破。

    愈合速度是以前的二分之一。那就是砍半?也还能接受。

    她不再犹豫,忍着骨头被挤断的疼痛,把手脚从手铐里挣脱出来。

    啊,果然还是很痛啊。

    要不是担心被逮回实验室去,她还挺想摆烂的。说起来……她之前为什么会头疼呢?

    ……

    巴特雷和克洛维斯并没有跟随军队去往府糠基地。

    说好听点是坐镇租界,说难听点——其实就是被嫌弃碍事,被找个理由扔这儿了。

    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以至于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都没能睡着。他真有这么糟糕吗?虽然他志不在此,但他明明把11区管得挺好的,又没有什么成体系的反叛,收上来的税也很多。

    就这样安慰着安慰着,他终于有了点儿睡意。

    可就在他好不容易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第一遍,他不想理,硬生生熬到了自动挂断。

    第二遍,他有点儿烦,拿出耳塞把耳朵堵上。

    第三遍……

    “喂!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总督不好了!”

    克洛维斯现在听着这些就烦:“我怎么不好了!?巴特雷,大晚上的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看我……”

    “是藤堂!藤堂镜志朗被ZERO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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