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枢木朱雀目送尤菲和那位骑士离开后,才匆匆在身上找起手机。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伤得太重,还是医院懒得在他身上费那么多精神,并没有人替他更换衣服。他身上还是昨天穿着的那件。胸口大概是做手术的时候被剪开了,原本的套头衫已经变成了缺少纽扣的“小衬衫”。

    手机则被放在了枕边。

    他把手机拿起来,看见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是北辰打的。

    他轻点号码,将电话拨了回去。

    “喂?”北辰的声音还是没变,就是添上了些焦急,“你醒了?”

    “嗯……抱歉,没能接到你的电话。”他担心北辰会多想,可又怕实话实说会惹对方担心:“你那边还顺利吗?”

    “顺利得很……啊,就是八成得明后天才能回程了。啊啊,烦死了。”

    即使北辰没有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能想象出对方的样子——大概正摊在哪,暴躁地捞过一个柔软的东西来。或许是一件衣服又或许是一个枕头,而后狠狠地蹂躏一番。

    枢木朱雀无声地笑了一下:“要我那天去接你吗?我这两天估计都会很闲。”毕竟罗伊德先生肯定会等他养好伤再叫他回去上班的。

    “啊——”北辰拉长了音调。

    枢木朱雀想,她这时候应该正从摊着的地方爬了起来,坐在床沿上纠结地晃荡着双腿。

    “还是别了……我没走正门儿。我到时候直接去找你——啊!还有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枢木朱雀的生日是7月10日。当时他还因为被当成ZERO在牢里蹲着呢,北辰后来知道之后就一直想着最起码把礼物补上。

    “好啊,”枢木朱雀有些好奇北辰会送他什么,他本来想问,想了想又觉得他更期待那份惊喜感,“那我等你回来。”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枢木朱雀听见听筒里传来了门铃声。

    “啊,我有客人来了。之后聊。”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少年拿着听筒听了一会儿对面的忙音,然而没响几声,手机就自动退出了通话界面。一切重归寂静。

    他缓缓躺回床上,手机却一直拿在手里,也不看视频也不点开别的什么,就是黑着屏幕攥着。

    ——如果你要改变一把刀的形态,你可以反复捶打它,你也可以重铸它。

    大概是因为想到北辰是和ZERO一起行动,所以才想起藤堂先生的话来。

    重铸当然更加彻底。可如果那样的代价死的人更多,还不一定能成功呢?

    他的手无意识的收紧,手指在手机屏上留下显眼的纹路。

    就算成功了,中都六家的叔叔伯伯们,又和帝国有什么区别呢?他有些迷茫地想着。

    他恍惚想起十岁那年,父亲去世后,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明正典刑——可所有人都选择将父亲的死推给帝国。

    根本没有人在意真相。

    一个视法度、视过程如无物,只重视自身利益和结果的政府,就算真的重新获得独立,又真的能比现在更好吗?

    可如果两边都是一样的不可选择,他还能怎么做?

    ……

    “克洛维斯殿下,我也知道您更推崇修奈泽尔殿下的亲和政策。可是这也要分对象吧?”

    “他为什么会知道那间密室?又为什么正好在我们准备实行抓捕计划的时候,进入了那里?四圣剑又是怎样才得以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脱身?这一切他都无法解释。我认为我们不能再容忍他留在军队中,更不能容忍他继续参与任何军事活动——包括特派那边的测试任务。”

    “应该直接逮捕他,进行严格审讯。也许还能问出剩余四个人的下落。”

    “我已经说过了,白色机甲还需要有人操作。”克洛维斯苍白地辩驳着。事实上他对于枢木朱雀是否继续留在军队,或是是否继续驾驶兰斯洛特没有任何看法。但是……最近11区好不容易太平下来,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暴乱——上次直接将枢木朱雀判处死刑的后果他可还没忘呢。这群人又要他用这种拿不出手的借口,把人直接抓起来……他这回可不上当。

    “哥特瓦尔德只是失踪了。而且柯内莉亚殿下不是让亲卫队尝试过吗?我听说都能让机甲动起来。”

    柯内莉亚冷冷地瞥了说这句话的人一眼:“动起来和能够战斗是两码事。”她摆摆手,示意吉尔福德将资料分发给在座的人:“EU和花朝都已经研制出了第七代机甲,并且寻找到了适配的驾驶员。在座的各位都是见过机甲性能如何碾压战场的。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你难道要对外公布说:我们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机甲,是一架无人能操作的废铁吗?”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人总能找到的。”

    “战争会等你找到人么?”柯内莉亚冷笑一声,“不如我现在就把你请去EU前线,你和EU指挥官好好聊聊,看看他愿不愿意等我们找到继任者再开战?”

    那位少将立刻闭上了嘴。

    “柯内莉亚殿下,既然我们只是找不到合适的驾驶员,不如……让巴特雷上将帮帮忙?”

    会议室里原本只是有些紧张的氛围忽然凝滞,尤菲坐在柯内莉亚手边甚至吓得屏住了呼吸。

    “科赫上将!”巴特雷光洁的头顶渗下几滴汗水,但他现在可没空去擦,“这是违反国际法的!一旦重启,不但EU、花朝,包括已经攻打下来的十八个殖民地区,都有理由向我们发起联合攻击!”

    “只要不让外界知道不就好了?”科赫上将倒是不焦急,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巴特雷的窘态,“你和你的老师萨曼莎公爵,不是很擅长?”

    巴特雷一噎,他悄悄撇了一眼坐在主位的三位殿下,见他们没什么表示才故作镇静地接着说:“自从皇历2008年后,各国达成协议禁止进行人体实验,我们的‘胜利之剑’计划就此停摆。科赫上将,这是全帝国上下皆知的。”

    “哦,是吗?”科赫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尽管没人再继续深挖这个话题,在场的人也大抵有了些想法。

    “柯内莉亚殿下,就算您认为不应该直接将人逮捕,也该限制他的行动——就算他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他也是旧霓虹前首相的儿子。这样的人,有着这样的身份,和我们帝国有着国仇家恨。凭什么这样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帝国效力呢?”

    “是啊殿下。之前我们将他判处死刑的时候,11区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可见他还是贼心不死……”

    “请不要这样说。”打断这位中将说话的,是尤菲。

    尤菲今天穿的是最隆重的一身礼服,束腰将她的腰肢勒得很近,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尽管如此,她依然维持着她庄重地仪态:“民众并非因为‘前首相之子被判处死刑’而不满,而是因为‘有11区人遭到不公的审判’而不满。您的归因是错误的。而且他昨夜虽然身在密室,却差点儿死去。你们因为这个怀疑他,也是不合理的。”

    那位中将没想到自己会被尤菲米娅反驳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尤菲毕竟是公主殿下,他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强压着怒火,用一种平整又僵硬地语气辩驳:“那可能是苦肉计!否则子弹为什么刚好擦过他的心脏?之前那次也是一样!否则判决后他为什么会被ZERO救下?被救下后又为什么要选择在白天进入人最多的街道?他就是故意用这种方式逼迫帝国将他无罪释放。”

    “那是因为……”

    “鲍尔,”科赫上将制止这位鲍尔中将的发言,“你弄错了,这位前首相之子,是因为救了公主殿下,戴罪立功才被释放的。逼迫帝国这种浑话,就不要再说了。”

    尤菲张张嘴,她想要替枢木朱雀辩解,可是有了科赫前面那一句,她无论再说什么都好像带了个人立场……连带着如果皇姐和皇兄替她说话,也会被这群人以这样的方式挡回来。

    “说来说去,你们在意的无非是‘他的能力不足以让军部开启先例’和‘他对帝国的忠诚值得怀疑’。是么?”柯内莉亚手里的签字笔,轻而缓慢地敲击着桌面,像是墙上的挂钟。一下一下,匀速地敲着。

    “总的来说,是这样的。”科赫上将点点头:“您也知道如果不公布他才是白色骑士,他与藤堂私下见面的事,就一定会让普通军士质疑他的立场。这对于我们日后掌管11区非常不利。可如果公布出去……骑士和本国的将士们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殿下,为了一个殖民地的外人,不值得。”

    “可难道就要这样不清不楚地把他赶走吗?”尤菲还记得枢木朱雀说过的愿景,如果真的就这样被赶出军队……“这样何尝不是对效忠于我们的编号区居民的打击?难道这样就有利于……管理了吗?”

    尤菲急中生智地说完这番话后,本以为对面会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哪知道科赫上将居然露出了一个微笑——那里面竟然带着一丝满意。就好像他早就等着,等着有谁能把这句话点出来似的:“尤菲米娅殿下说得很有道理。这样确实不好——柯内莉亚殿下,我们之前不是提到了该让谁作为先锋队,去破坏府糠基地的对空防御系统。我看,不如就让他驾驶着兰斯洛特去吧。既可以证明他的能力,又可以证明他对帝国的忠心。您认为呢?”

    尤菲瞪大了眼睛:“他昨晚上才……”

    “可以。”柯内莉亚打断了尤菲的话。签字笔的敲击声终于停止,然而尤菲却仍然觉得有什么在敲击着自己的心脏。

    “那就这样定下了——如果他能活着回来,我会公布他的身份,并且将他带往EU前线。至于之前那些破事,你们就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去。”

    会议室里没有人再反对。

    “散会。”

    纸张的悉索声和椅子腿与地面的摩擦声响起。军官官员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尤菲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知道是今天的束腰太紧了,还是她的心情过于沉重,她觉得自己非得大张着嘴呼吸才行。

    这个房间里太闷了,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克洛维斯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尤菲,先回去把衣服换下来吧。今天的束腰是不是绑得太紧了?坎蒂丝这个侍女长是怎么当的?”

    “克洛维斯。”柯内莉亚沉声道:“你先回去。”

    克洛维斯缩了缩脖子,他看着尤菲苍白的小脸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是他的余光瞥见柯内莉亚……“早点儿回去休息啊,别想那么多。”他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姐……皇姐,难道我们不应该想办法调查清楚当时的真实情况,还他一个公道吗?只要有了真相,他们就再也不能这样污蔑别人了。”

    认真思考过的话说出口后却没有得到回应。她迫切地想得到答案,伸手拉住了姐姐的手臂:“皇姐?”

    “尤菲。”柯内莉亚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欣慰。她抬手轻抚着妹妹的发顶,替她一点一点理顺着并不需要打理的鬓发:“没有人在意真相。如果他们真的在意,枢木朱雀就不会被当做ZERO,差点儿判处死刑。”

    尤菲怔怔地松开了柯内莉亚的手。

    是吗?

    是啊……

    她又想起了她在帝都上学时,老师们、同学们对编号区的形容:落后、野蛮、粗鲁……帝国的介入是为他们带去文明。

    没人在意真相。

    根本没人在意真相……亦或者,只看见那些“需要”和“可以”被看见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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