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

    虽然不明白藤堂要做什么,但枢木朱雀还是和儿时一样,冲了上去。

    七年光阴过去,藤堂先生似乎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也不能说一点儿都没有,好像……苍老了一些?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接下对方即将劈下来的一掌,哪知这一掌只是幌子,藤堂改劈为抓,抓死朱雀格挡的手后,抬脚提膝对着腹部重重一击。

    因为之前在走神,枢木朱雀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变换动作了。

    腹部被击中后,藤堂立刻拉着他的手臂旋身——朱雀知道,这是要过肩摔了。

    “咚!”

    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地板上,这一幕好像和幼年时重合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闻到了枢木神社那个夏天的草香,还有砂石被日光炙烤后蒸腾而起的呛味儿。

    “回答我,枢木朱雀——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藤堂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枪捡了起来,那黑洞洞的枪口正抵在他的额头。

    “我只是无意进来的,没人跟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枢木朱雀一说完就感觉藤堂看他的眼神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天知道他是怎么从那张严肃的扑克脸上看出来的。

    “你真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

    纤薄的木门外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

    又有人把那个家具搬开了?

    “藤堂先生,外面……”

    “嘭!”

    枢木朱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他不知道子弹有没有击穿他的心脏,他只知道……很疼。被捏住的手腕狠狠摔回地面,藤堂拿着枪直接冲了出去。他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疼痛并没有减轻,凉意从四肢慢慢攀爬,他毫不怀疑这些温度很快就会锁住他的心脏。头顶传来一阵嘈杂,又传来好几声枪响,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模糊。

    如果不被人发现,那他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死……就这样死去或许也没什么不好,这不是他以往一直期待的吗——死在赎罪之后,或者赎罪的路上。

    意志和躯体都怠惰下来,没了坚持下去的理由。他就那样静静躺着,粘稠的血液逐渐濡湿他的整片后背。

    “嗡——”有电话打进来了,然而很可惜,他没有力气去接。不过不用把手机掏出来他也猜得出来,肯定是北辰。

    ——要不你等我回来?

    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在平时看是黑色的,但他知道,当阳光落进去时这双眼睛才是最美的——它会像一块儿茶褐色的发晶,剔透又瑰丽。

    他不该失约,她会难过的。

    他已经爬不起来了,但还能勉强翻过身。房间的地面显然没有好好修缮过,只有一层粗糙的水泥。长长的血痕似乎没有干涸的时候,随着他缓慢移动的身体一路延伸到门边。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甚至开始感觉不到痛。

    好冷……

    他最后一次伸出手,手掌却落在了空处——他摸到了第一阶台阶的边沿。

    “上面还有人!”

    有人高声喊着。

    少年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下来,晕了过去。

    ……

    北辰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一头的人始终没有接起电话。她又望向了胸口牵向远处的那根线……这是她当时接下的属于朱雀的愿望。朱雀的线一向是最亮的——大概因为体质好,生命力强。可是现在……她正看着这条线的光芒不断淡去!

    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了!不是说会等她回去再去试探嘛?还是说他那边遇到什么意外了?跟踪她的人跑去对朱雀下手了?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又乱又杂连她都抓不住梗概。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所有的想法都不是什么好想法。

    “小姐……大姐、大姐饶命……”

    北辰脚下踩着的两个人脸色已经因为缺氧有些发紫,趴在最下面那个甚至已经翻白眼了。

    北辰瞥了他们一眼,才发现她因为紧张,脚下的力气有些过大。她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把趴在最上面那个人薅起来,随手就要往旁边的墙上磕。

    “我说!我说!”

    北辰勉强克制住,有些暴躁得把人往地上一扔:“说!”

    那个人摔疼了尾椎骨,可也不敢出声,只能一边吸气一边断断续续地交代:“我们……是稻椽会的……”

    “稻椽会?租界里跟踪我的人也是你们!?”北辰往前走了一步。

    “不不不!”那人吓得连疼都忘了,恨不得一口气把什么都吐出来,“我们只是在这附近活动的□□!租界我们也进不去啊!”

    北辰听着这些全新的东西,心里的疑惑不但没得到解答反而更多了,心情更加不好:“你你们跟着我干什么?还跟了我一路?”

    “我们是帮手下的场子物色新人的……啊啊啊!就是那些风俗店!我们是在帮风俗店找新货!”

    新货?风俗店的新货?那不就是……北辰微微蹙眉:“你们逼良为娼?”

    “这……”那人语塞了一下,“也不能这么说,这可是正规职业……”

    北辰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那个小混混毫不怀疑这女的下一刻就会伸手拧断他的脖子。他火烧屁股一样爬起来,跪在北辰面前:“我们找的大都是欠我们帮派钱的,或者不是我们辖区的……大家都这样!大姐……大姐头!您这么强,不如来我们帮会吧!我保证,我们老大一定——”

    他话还没说完,脸颊边就是一凉,他迟钝地扭过头,看见一根竹制的牙签正戳在他身后的地面。脸颊忽然生出一丝痒意,他愣愣地抬手去摸,才发现那里流血了。

    “爱之屋是什么地方?”

    “爱……爱之屋?”小混混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回过神来。

    北辰把那两张卡片掏出来丢到小混混的脚边。小混混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等看见东西是落在自己身前后,才松下了那口气。

    “啊,我知道!那……那也是个风俗店……”

    “既然也是风俗店,为什么要弄两套卡片?”

    “这……”小混混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北辰已经把小腿上的匕首抽出来了。他吓得往后爬了两步:“那是暗娼馆!”

    北辰适时地停下往前逼近的脚步。

    “就是……他们没在政府那登记注册,赚的钱不用交税,属于……非法经营。旧四街不止他们一家……”

    ……

    千叶已经和朝比奈他们分开了,他们约定好凌晨三点在租界外圈的九号门外的下水道口见面。

    远处的枪声已经停了迟迟没有响起。她混在四散逃跑的人群里,止不住地想拔腿往回跑。可是……她狠狠地一闭眼,强迫自己继续跟着人群往前奔跑。

    这是藤堂先生为他们争取来的机会,他们必须尽可能逃出去。多逃出去一个人,就多一分向外界求援的可能,藤堂先生,就多一分生还的机会。想到这,她不由得想起那个褐发的少年。

    明明姓枢木,他怎么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枢木玄武的儿子,居然甘心为帝国做狗!?还亲自带人来逮捕他的老师!

    狼心狗肺!

    穿着便服的身影很快消融在人流中,但她知道她心里多出来的愤怒永远也不会消失——那些恨意不会消失。它们会不断燃烧,直至将仇人吞噬殆尽。

    逃跑人群中的一部分因为距离进出口太近,在帝国军及时赶来进行封锁之前,逃了出去。

    四圣剑的踪迹消失了,连同他们曾经逗留在租界的痕迹一起——因为在解放战线中最负才华与盛名的藤堂镜志朗已经被捕,所以剩下的几把利剑反而变得无足轻重,什么时候处理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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