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区夜晚的天空似乎总是这样昏沉，好像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一圈雾霭下。要是在郊区或是什么深山老林里抬头看天，想来应该能看见些不一样的光景。
小孩子们总是喜欢问为什么的，尤其当他们抬头，发现夜空中没有童话故事里的星星时。
“因为路灯啊、电灯啊太亮了。星星没有它们亮，所以就看不到了呀。”
北辰听到一个大人如是回答。
“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北辰身边略过，没有和她产生过多的交集。
对话的母子手牵着手，深色的背影很快融进人群里，没什么特别的。
北辰不再关注，跟上了鲁路修的脚步。
鲁路修是乘轨道车光明正大来的，说是这边有个什么国际象棋比赛，他外出的时间太久，需要一个幌子。北辰就没这么舒坦了，她是扒在车顶上跟过来的，主要是为了不留下出行记录，免得到时候被查到。
从东都租界到中都的车程不算长，也就四个小时不到。这趟列车到站的时间还提前了一些，现在是21:30分，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到处都亮着灯，橙色的、蓝色的、白色的，什么颜色的都有，杂到甚至有些让人犯恶心。
道路两边的店铺也很古怪，张贴着各式各样带有人脸或是躯体的海报，上面印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标语。北辰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比那些不断闪烁的彩灯还要辣眼睛。
北辰跟着鲁路修闷头走了一会儿，周围落在地面的杂光终于变少了，她这才抬起头，发觉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少了。这里的店铺招牌上依然放着奇怪的文字和图案，但是那种大片大片的霓虹灯招牌少了很多。
“这位小姐、这位小姐，请稍等一下。”一个男性一路小跑叫住了北辰。
北辰的脚步一顿，扭头看了过去。追来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理得齐整、五官也很清秀，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的。
“这位小姐，您是一个人吗？”那个人说话还挺礼貌，北辰不好直接赶人，可又怕一会儿跟不上鲁路修，只能边走边和对方说话。
“有什么事吗？”
“小姐你是东都人吗？”
北辰有点儿诧异，虽然她本人应该不是，但是现在证件上是这么写的：“你怎么知道？”
“您的口音很纯正呢，”说着，那人还笑了一下，“而且您长得太可爱了，在这边很少见哦。”
北辰听得别扭，只想快点甩掉这个人。只是她刚刚被这人惊了一下，眼睛一时没追住鲁路修，一下子找不到人了。
“您是在找什么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呢？”
北辰有心发作，可对方依然是一副很礼貌的样子，她又生不起气来。
“不需要，我还有事情要做。”
虽然她的语气冷了下来，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样子，依然好脾气的笑着：“是不是找不到住的地方了呢？我就在前面的那家店里工作，我们那里可以提供免费的住宿哦——虽然只是一个晚上。”
“不用了，谢谢。”北辰的脚步更快了一点儿。
“这一带有一点儿乱，您还是学生吧？这个时间了还没有找到住处还挺危险的。”
北辰直接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只是没走出两步，一张白底黑字的名片就被递到了她眼前。
“还请收下这个吧，如果遇到了危险或者麻烦可以随时联系我。”对方还是笑着，看上去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有点儿太坚持了。
渡边镜司……什么什么介绍所，介绍所的名字被对方的手指按住了看不清楚。介绍工作的？中介啊？
“我不需要工作，谢谢。”她的余光瞥见了远处的一处旅馆，鲁路修从里面露出半个身子来，确认北辰看见他之后才缩了回去。
北辰也不跟对方继续废话了，几步就冲了出去——她没打算直接进旅馆，而是打算先绕一圈把这个人甩掉再说。
中介也没有坚持，只是默默把名片收了回去，继续在街上游荡着以期寻找到下一个合适的“猎物”。
北辰硬是在附近绕了两圈，确定了那个人不在附近后，才推门进了这间旅馆。
旅馆的接待厅看上去很陈旧，墙壁上满是渗水的水痕，还带了些灰色、绿色的痕迹，看上去层层叠叠，像是发了霉的灰烬。
前台坐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的脸庞上满是皱褶和斑点，一如她身后的墙壁一样陈旧。此刻，她正眯着眼睛看手机。听声音，好像是在看什么情情爱爱的热播剧。
北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鲁鲁修的信息：直接来304号房。
那就是不用她另外开房间咯？北辰又看了一眼前台，对方似乎看得正起劲儿，完全没有留意到她。她微微弯下腰，悄悄地从前台溜了过去。身后没有传来谁的喊叫声，大概是没有被发现。
她安心地进了楼梯间。
“咚咚咚——”
鲁路修刚发完消息没多久，就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她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儿？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距离他发出消息过了一分钟不到。这是从进大门开始就全速往上跑了吧？
他微微皱眉。早说了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这种速度跑上来……他一边想着该怎么处理后续问题，一边走到门边。
“你……”
鲁路修刚打开门，一股浓郁又廉价的香气扑面而来。门外站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生，应该就十二三岁。不过东大陆的人一向显小，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判断对了年纪。
“先生，我是‘小双葉’。这是您点的点心。”女生说话的时候怯生生的，双手紧紧攥着一个小提篮，连头也没抬。
“点心？我没有点点心，你是不是弄错了？”鲁路修打量了一圈四周，没发现有什么其他人。
“诶？”女生终于抬起头，她看了一眼鲁路修的脸，又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方的门牌号,“可是……这里不是30……啊！抱歉！”女生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她提着提篮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楼梯间。
“咚。”
她推开楼梯间门的时候，正和谁迎面撞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往后倒退了两步，手里的提篮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远，里面零散的几个小物件也洒落了一地。
“你没事吧？”被撞的也是个女生。鲁路修看见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捡起了掉落在门边的提篮，手的主人勾着腰伸手去捡剩下的小玩意儿。
“没……没事，抱歉。”女生皱着脸，一边弯腰匆匆将那些小东西一一捡回，一边用另一只手揉着鼻子。等把东西都捡起来了，才一股脑地塞回提篮里，很是粗鲁地把提篮抢回自己手里。“抱歉、非常抱歉。”她很草率地鞠了两个躬，头也不回地跑了。
北辰摸摸自己的胸口，刚刚那一下撞得她还挺疼的。不过对方好像撞到了鼻子还是什么地方，她都看见对方疼哭了。
“咳。”鲁路修站在门口，用眼神示意北辰赶紧过去谈事。
北辰刚想抬脚，余光却瞥见一边的地面上有一张印有人物和文字的小卡。这小卡的风格倒是和外面街上那些海报差不多。
是刚刚那个女生掉的吗？